秦灵若紧握双拳,下定决心,无论一会徐弦月弹成什么样子,她必是会为其叫好。
若是有人敢借此奚落,说徐弦月的一句不是,她今天就是磨了这张嘴皮也一定要替徐弦月挽回颜面!
心中已是开始预设不久后的唇枪舌战。
一声铮鸣,霎时让她恍了心神。
秦灵若凝神细瞧,只见徐弦月右手发声之后,左手进退揉颤,余音澹澹,如碧水轻波,层层轻漾,一层递似一层。
似乎是和方才于千玥弹的有些不同,可一时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同。
她只觉自己的身体,飘飘荡荡,如随长风,浮沉于云霞之中,久而久之,心身俱忘,如醉如梦。
禁不住同夏雪杳惊诧互视,夏雪杳亦是又惊又喜,她竟是从不知晓,徐弦月的琴技竟是到了此种境界。
秦灵若重新抬头,看向稳坐场中的徐弦月,喃喃念着:“月月的……纸铺掌柜,究竟是何许人也……”
于千玥本是淡然噙笑,听到中后段却也不自觉敛了唇颊松缓,粉唇轻抿,端直起身子来。
同她弹的确实有出入。
中后曲段却是与她的相比,谱调承转更为和谐流畅,浑若一体。
自她获得曲谱,学习《流殇引》第一日起,教习先生便曾告知,此曲如今的曲调并非世所赞颂的初版乐谱,而是经由世人调整更易着手的再版。
虽说大致相差无几,却终是不及初版乐调衔接递进流畅……
而这个容王妃弹奏的……
“是初版……”
连同杨雪在内的多少贵女,原本是预备瞧笑话的,甚至于已然脑海预演,自此宴之后,容王妃大言不惭,不通乐理的草莽名声自此流传京都,便是来日容王归京,闻此流言只怕也是以此为耻,羞于启齿的吧。
只是如今光景,令杨雪及在场之人忍不住掏了掏耳朵。
当下是谁?
确是容王妃吗?
怎么会?她怎么可能!?
连于千玥的琴技显而易见的都明显不及她。
若是徐弦月有此等技艺,为何前些年不曾见她有所展示?
不声不响,竟是藏拙至此?
皇后亦是略感惊疑。
出入风尘,辗转花场的红羽,有此等不俗技艺倒也是令她始料未及的。
“还以为,她只会那些靡靡之音……”
升腾盘旋,波澜壮阔的篇章结束之后,音韵逐渐平缓下来,好像潮海落去,月明风清,沙洲人静。
当琴声停止以后,耳畔似乎仍在缭绕着似有似无的悠扬乐曲,久久不肯消散。
全场静寂,悄无声息。
秦灵若最先反应过来,无知无觉,激动地攥握着夏雪杳的手臂,摇晃的起劲,口中惊唤:“好!月月最棒!”
“这是……容王妃?竟然还有此等技艺……”
“以往京都之中,竟是从不知晓。”
“容王可是知晓?……难怪……”
场下众说纷纭,颇为惊叹。
徐弦月抬首朝秦灵若坐席那处浅浅一笑,随后盈盈起身,只念道:“儿臣献丑了。”
于千玥亦是起身,端端正正向徐弦月曲膝,口中不无赞叹道:“当是小女献丑,往日赞颂之语听得多了,今日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
“若容王妃不弃,小女愿求容王妃相交赐教。”
眼波清明,语气恳切,并没有一丝被落了面子的难堪怨愤,坦坦落落,实心实意地想与徐弦月结交。
此言一出,正合皇后下怀,当是认为此为徐弦月的设计的交好之举,遂开口道:“以琴会友倒是不失为美谈,容王妃,本宫说的可对?”
徐弦月道:“正是如此。”
只是眼下并非谈话时机,徐弦月与于千玥也只是遥相对望,互相颔首,以示心意。
杨雪计谋落空,眼瞅着二人眼色交换,“惺惺相惜”,手中的粉白帕子绞拧成麻花。
“倒是不曾想……”
空场之余,还来不及与于千玥相谈几句,秦灵若迫不及待拉着徐弦月到了旁处凉亭,板着她的双肩,将她按坐在石凳之上,开口问道:“月月何时学了此等技艺!我不知晓就罢了,连杳杳也不曾听说!”
夏雪杳于旁侧附和点头。
“就是我的墨宝斋掌柜,张叔教我的啊!”
“一个掌柜怎么会有此等本事,你莫不是在唬我?”
徐弦月绞了绞披帛,冲二人勾了勾手,三人凑首耳语了一番。
秦灵若赫然起身:“原来他是……难怪,原是词曲师傅本人传授,不想你的小小墨宝斋竟是如此卧虎藏龙?”
“我是近来才知晓张叔的真实来历,不过往日他总说我于乐理此处天资愚钝,学了这些年,也只学了他的皮毛唬唬人尚可,我不擅此道,又鲜少参宴,自然也不太清楚于京中女眷中水平到底为何……”
秦灵若咂嘴:“这还皮毛,这还不擅,那你最擅什么?”
问到此处,徐弦月仰面抬眼,杏眼眯成半月形状,掌心面向秦灵若,晃了晃五指,做了个拨弄的动作,俏皮挑唇道:“自是算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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