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都觉得心累。
要知道,大人平日里也不是这般优柔寡断的人啊。
也许,这就是书上说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思及此,中年汉子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跃下马车,回禀道:“大人,马车已经停好。”
说罢,极有眼色地撩起车帘子,别在车厢上,好让对方可以清楚地看到对面的一切。
做完这一切后,便退至一旁静静守着。
车内,神清骨秀的青年闻声,浓黑而纤长的睫毛一颤,掀起眼皮,看向了对面,显露出一张美如冠玉的面容。
他年约三十,着了一件灰色暗纹宽袖,衣摆领口用银线绣了兰花样式,虽然繁琐却极其精致,看上去矜贵无比。
贴身的裁剪,勾勒出宽肩窄腰的完美身材,冰冷的灰色与冷白的肤色两相对应,添了几许说不明的禁欲气息。
再细看其形容,俊眼修眉,隆鼻薄唇,清冷的月光透过车窗,笼罩在他的面容上,眉宇间锁着一抹化不开的孤寂,不言不语间,自有一股超凡脱俗的气质。
盯着对面的府邸看了好一会儿,他淡声问道:“高义,眼下什么时辰了?”
中年汉子,也就是高义,抬头看了看天,心里估算了一下时辰,回道:“差不多亥时三刻(21:45)。”
亥时三刻……
宫门寅时二刻(3:30)开门,亥时四刻(22:00)关闭。
若她今晚没有留宿宫中的话,那应该快回来了。
六年了……
邵景安垂下眼,在心里说道:“你我终于再次见面了。”
如今的你……
还与当年一样吗?
还与当年一样……厌恶我吗?
当年,他离开京城,不是没抱着与傅玉棠此生不复相见的想法。
甚至他觉得,只要远离了京城,过不了多久就会忘记她。
却没想到,随着时间的流逝,这六年来,对方的身影非但没有变得模糊,反而越发清晰起来。
所有有关于京城的过往记忆都黯淡失色,唯独她仍旧鲜活如初。
这六年的光阴,没有抹去关于她的印记,反而转变为迫切的思念。
他想见她。
而且随着越来越接近京城,想要见她的想法亦愈来愈强烈。
以至于在她生日这天,他不管不顾地扔下西鸣使团,一路紧赶慢赶地回了京,只为跟她道一句“生辰快乐”,提前见她一面。
顺便化解当年的不愉快。
邵景安垂着眼,不由抬手抚了抚放在身侧的锦盒,这是他为她准备的生辰礼物,亦是赔礼。
当年,是他不对。
然而……
邵景安神情微顿了一下,面上的郁郁之色一闪而过,他也不过是上天的棋子,身为凡人,根本无法与天抗衡。
他不是没有挣扎过,不是没有反抗过……
可最终的结果仍是一样。
所以他学会了接受。
所以他重新回到了京城,想要结束六年的冷战,与她重修于好,重新开始。
想起记忆中的人,邵景安偏冷的眉眼轮廓被光线勾勒,鸦羽般的长睫微微下垂扇动,脸上不自觉多了几分温柔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