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街上张灯结彩,宫里灯火通明,日头落下柳梢。 四十多岁的京兆尹冯大人携带家人入宫参加晚宴,刚和同僚们寒暄完,准备走到位置上入座,就撞上了给众夫人赏胭脂水粉的皇后婢女,弄得身上“五彩纷呈”。 这时,皇帝来了,见冯大人一个大男人一身胭脂水粉五颜六色,也没说什么,宴毕,他就被调去外地当一刺史了…… 大年初六,冯大人收拾好行装带着家人们离京,正直壮年已经饱含风霜的脸上难得的布满春风得意。 前来送舅舅离开的源宗裕一脸不舍加哀伤,眼神疯狂暗示,“舅舅,去了那穷寒之地,您可要多保重身体啊。” 收到暗示的冯大人春风一收,流了两滴泪,还拿袖子擦了擦,“舅舅伤心啊,惹陛下不开心了,舅舅悔恨啊,宗裕啊,你在京城,可要好好效忠陛下,为舅舅将功折罪。” “舅舅,上车吧。” 再演就过了。 “嗳!你和江婉在京城好好的,有空来看舅舅,舅舅去了啊。” 冯大人迈着不符合他四十岁年纪的步子,迈着轻盈步伐,噔噔的上了马车,头也不回的走了。 不知为何,原本以为会和舅舅执手相看泪眼的明艳少女源江婉哭不出来了。 源江婉兄妹俩是源家二房的孩子,冯大人是大伯家的妻舅,但冯大人和源家关系亲近,很疼几个小辈,因此源宗裕兄妹俩也当他是自家舅舅。 自得知自家舅舅被降职派往外地当官后,源江婉十分伤心,原本以为会和舅舅相拥哭泣,依依不舍,可现在….. 才十六岁的她满眼迷茫,“哥,舅舅是不是伤心的不会伤心了?” 源宗裕拍拍她的脑袋没解释。 他们舅舅不仅不伤心,还开心的多饮了两杯酒,但妹妹是个不会藏事的单纯女孩,要是知道这事,肯定和自己小姐妹咬耳朵。 这要是传到皇帝耳朵里,舅舅好日子就到头了。 要知道上一任京兆尹种番薯种到现在都还没起复呢。 说到京兆尹,就要提一提与京兆府有着无数爱恨情仇的大理寺。 大庆朝建立两百年,经历几代更替,到先帝时期,皇权斗争不断,先帝生性有些软弱,登基前期还算贤明,后期就变得昏庸无道,重用奸臣,宠信女儿,启用斜封官,朝□□败混乱不堪。 当时的京兆尹权势很大,各方势力都想拿下这个位置,一番角逐之下,最后让一个没能力又怕事的人当了京兆尹,由此,开启了京兆府断案大权旁移的序幕。 到了当今乾仁帝继位,京兆府几乎沦落到了只管些鸡毛蒜皮小事的地步,整个府衙的人大都不思进取,只想着镀金或混日子。 乾仁帝登基时才三十几岁,正是想要大展宏图的年纪,于是就把京兆尹撸了,换了一个有才干的人上来。 此人才干是有,就是有点胆小,遇上权贵的事一让再让,不仅没能如皇帝愿,还打了皇帝的脸,这不,回家去种番薯了。 赶走了一个,乾仁帝又提拔了冯大人上来,冯大人本身出自世家,不畏强权,就是能力稍差了一点,比不上大理寺会破案,比了几次没比赢,破罐子破摔,走宽和谨慎之路,不求无功,但求无过。 于是皇帝又不高兴了,京城富贵豪强多,纨绔子弟更是不少,京兆尹要是不下手狠治,百姓们也不很难往上告。 所以京兆尹还是得换,可冯大人没犯错,不能随意打发,于是就有了大年初一冒犯圣驾的事。 冯大人在京城几年,别的没长进,察言观色的功夫了得,一眼就看出了皇帝的意思,于是麻溜的告别了皇帝。 皇帝不满意他的工作,他自己也不满意,可有什么办法,他不擅长断案,偏京城尽出乱七八糟的案子,御史时不时就板着脸参他,他知道是皇帝授意的,只能忍着。 可还要让他每日对着笑眯眯老狐狸的大理寺卿,心烦得都不想干了。 愁苦之际,皇帝忽然让他去当那一州之主的刺史,冯大人恨不得初一晚上就走,这哪是惩罚,简直就是拖他出苦海啊。 可当皇帝的都有点多疑的毛病,不装一装,乾仁帝就会想,你是不是故意的?这一疑心,转眼就可能把你撸了去种番薯。 眼见着舅舅一家乘着马车以一种欢快的节奏奔离京城,转眼就只剩下尘土飞扬,兄妹俩没了伤感,转身上马车回城。 车轱辘转着,坐在马车里的源江婉忽然问道:“哥,韦大哥是不是也要出京了?” 源宗裕颔首:“皇帝要给新京兆尹腾地,你韦大哥这些守擂台的人要被派去襄州查案,一来一回至少三四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