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接收到她的目光,心中暗恨,却不得不站了出来。
“侯爷息怒,且听妾身一言。”
靖南侯对这小他十岁的娇妻还是有几分怜爱与敬重的。闻言怒火稍熄,静听她言。
张氏将他拉到内室,压低了声音道:
“侯爷,妾以为此时不宜大动干戈,动静应当越小越好。”
迎着裴骁疑惑的目光,张氏娓娓道来:
“瑾哥儿中毒一事,让人心痛,却已无法挽回,若传出去,一是张家那边不好交代,另外也只怕会叫御史参奏侯爷内帏不修,终归都不是好事。”
当初担心此事传到张家嫡支处,被人查出端倪,太医诊断裴瑾中毒后,张氏就私下给了封口银子,不让宣扬出去,只说是得了怪病。
如今也正好让此事在裴骁处过了明路。
桩桩件件都事关侯府的切身利益,可比一个婢妾的生死重要多了。
裴骁成功被劝住,还抱着一线希望能找到大夫医好瑾哥儿,如此便确实没必要声张,叫他与张家嫡支徒生嫌隙。
只是心中到底怒火未熄:
“难道就这么轻易饶恕了那贱婢?”
“当然不是。依妾之见,不如先以为瑾哥儿祈福为由将她打发到城外的净慈庵去。山中清苦,她若病死在佛寺,倒也不引人注目。”
裴骁一想,时下倒也有不少女眷去寺庙里暂住为家中长辈祈福,对外说得过去。
而实际上,将家中妻妾打发到尼姑庵去长住,还有很多都是出于惩罚的目的。
给庙里交点钱,指使他们好生看管,犯错的女眷在里面自然就没好日子过。后面不知不觉死了,也无人注意。
“倒也妥当,那便依你所言,交给你去处置吧。”
“是!”
张氏娇娇娆娆福了个身,便出了内室,端起主母派头,宣布对陈青竹的处置。
屋里都是心腹,倒也不怕外传。
张氏道:
“年关将至,家中也不宜见血。陈氏,侯爷宽和,不取你性命,令你去净慈庵为大少爷祈福,你可得好好将功折罪!”
见她成功处理了此事,陈青竹自然也不会在此时多事,只装作恭敬应下。
担心迟则生变,张氏令她今日便离府。
恰好陈青竹也是同样想法,是以毫不犹豫便离开主院,回去收拾东西。
眼见蓉娘在廊下担心地望着她,她也没过去说话。
等她积蓄了足够的实力就会再回靖南侯府,接走女儿,此时冷淡些对谁都好。
一路上,她发现有人尾随,却也没理会,径直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收拾行李。
这一去短时间就不会回来,冬日里山上只会更冷,御寒的衣物必须带足。
自己存的银钱财物也要带走,免得便宜了别人。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那些玉石。
正迅速地收拾着,便听到门被推开又关上的声音。
回过头,便见身穿一身杭绸貂皮大氅的裴轩走了进来。
陈青竹直起身来看着他,没说话。
裴轩也沉默了片刻,然后终于下定决心般,朝着陈青竹深深一揖。
“姨娘爱子之心,儿子铭感五内!”
陈青竹顿时挑眉,她这儿子的心气可高着呢,以往不管是私下还是外面,都以她这个奴婢出身的生母为耻,言语间都是界限分明的,何曾自称为子。
“二少爷这是做什么,我可受不起!”
“您受得起!以往是我不懂事,伤了姨娘的心,时至今日我才明白,姨娘为了我的前程,是甘冒性命之危的。姨娘竟是如此爱护我!”他一脸感动地道。
一瞬间,陈青竹心情有些复杂。
然而,她还来不及有什么触动,便听裴轩继续道:
“可是姨娘,如今被父亲知晓您下毒,此事却是弄巧成拙了。您本就出身卑微,如今又犯了大错,父亲只怕不肯青眼于我。”
话里话外,都是他受到她的牵连会影响前途。
陈青竹的心顿时古井无波了。
“那依你之见该怎么办?”
裴轩稚嫩的脸上露出虚伪的悲痛,跪倒在地:
“只要您肯自裁赎罪,想必父亲也不会再因此迁怒于儿子。”
陈青竹心中一片冰冷,嘴上却恍然大悟道:
“对啊,只要我死了,夫人说不定就把你记在名下,大少爷废了,夫人又不能生育,你就是唯一的嫡子了,世子之位舍你其谁!”
裴轩目露激动,道:
“多谢娘亲成全!儿子一定一辈子记得您的恩德!”
他的所作所为,哪像一个七岁的孩子。
前世今生她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一母同胎,她的蓉娘是那么纯孝善良,裴轩小小年纪,却能如此凉薄狠心。
但这都已经不重要了。她只当没生过这个儿子。
陈青竹心中的冷意渗透了四肢百骸:
“你给我滚!”
裴轩脸色顿时一僵,渐渐明白过来:
“你在耍我!”
他站起身来,满脸恼羞成怒:
“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就是个自私自利冷心冷肺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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