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乡什么样?和北山市比如何?”栗发问。他对朋友的身世感到好奇,所以一张嘴就问个不停,喋喋不休。
“那个地方很美,但是和城市不一样。”出于本能的热爱,双喜滔滔不绝的跟栗发谈起了自己的家乡。“我们村子背山面河,空气清新极了。因为到处都是阔叶林和果树园,多得简直没法说。这么说吧,其他季节还不怎样,一到夏天,那里整个就成了绿色的海洋。”
“像是真的海洋吗?”
“嗯,叶片随风而动,从山的高处看叶浪简直此起彼伏,除了颜色不同,简直就是真正的海洋。”
“真是太美了。”
“嗯,不光是看上去美,果园里的果子也结的到处都是。你只要别太过分,在谁家的果园里都可以采几个的。”
“有橘子吗?”
“有的,有的时候结多了,掉在地上滚来滚去的。”
“简直太棒了!”
“嗯,比这棒的事情还有很多呢。真希望现在能回去看看……”
双喜又难过的低下了头。栗发妈妈连忙阻止儿子再问什么愚蠢的问题,免得又惹客人难过。
“别难过,有机会你可以回去看看。或许你的家园已经重建好了,你爹妈正在家门口等着你呢。”
“但愿,朋友,但愿……”
尽管栗发只有十五岁,但他对音乐却非常感兴趣。不过他还没有向任何人表露过他的心思,也还没有确立成型的计划,更没有人予以指导。说到底成为音乐家只是他的朦胧愿望,不过遇到双喜之后这愿望就被迅速的激发,形成了抱负和野心。当然通过聊天,双喜也意识到他的意图。他也表示只要有可能,他会尽全力帮助栗发学习乐器。
晚餐结束之后,双喜便想起身告辞。今天他已经挣到足够的收入,达到了“指标”,可以免于挨打了。但不能改变的是,他还要和往常一样,回到废旧仓库那个“温暖的家”——在那里,和他的小伙伴们一起挤在破败的棉絮中,忍受恶臭、寒冷和孤单。但是临走之前,他还是决定以他自己的方式向善待自己的这些好人表示谢意,毕竟,在这个夜晚,他们给了他如此之多出人意料的善意和关心。
“我真的该走了,但在走之前让我为你们吹奏一曲好吗?”他说着,拿起桌上的唢呐。
“那真是有耳福啦。”栗发的眼睛冒出了光彩。
“我也很高兴可以听一听,毕竟,干了一天的家务实在累的不轻。”栗发妈妈也坐了下来。
双喜卖力的演奏起来。他施展出浑身解数,将全部精神都投入其中。因为,他是在为朋友表演。在简短的前奏过后,他忽然即兴吹起他独创的“涂鸦即景“来。尽管曲子还没有最后成型,但欢快的曲调还是让听众们兴奋不已。
“没得说!”栗发喊道,“如果再配上我的吉他,那简直就是无与伦比了!”
“是啊,你弹的就跟你的功课水平一样,简直无与伦比了。”妈妈在旁揶揄着。
“我的学校功课可是超一流。”栗发脸皮有点发红,话声里多少带着一点尴尬和窘迫。“妈妈,你根本不了解实际情况。”
“那好吧,那你就弹两下吧,让我们大家都能心悦诚服。”妈妈步步进逼。
“当然可以——不过,可不是在现在。”栗发连连摇头,“本来是可以弹的,但是您刚才一番话让我很受伤。真的,很受伤……我没想过我的妈妈会这样说我,这样看我……但是假如您能给我一点时间,我早晚还是要弹的。现在,还是让双喜再为我们吹上一段吧。”
在他的请求下,双喜再次转换了调门,吹了一首传统曲目。
“他的艺术素质真好。”栗发妈妈小声自言自语。
“是的,除了我,他比我们同年龄的孩子在音乐方面表现都要出色。妈妈,我可以经常请他来家里做客吗?
“当然,当然,随时欢迎。我很乐意你带朋友到家里做客,特别是这个孩子。”
演奏结束,至此,双喜向东道主道别,准备离开。
“再见,两位,我再次衷心感谢你们对我的热情款待。”
“你还会来吧,孩子?”栗发妈妈问,“你能经常来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是啊,你一定要常来啊。”栗发拉着他的手,整个人都激动的发抖了,“别忘了咱们的约定,你一定要来辅导我学习乐器!我们俩可是未来市里的音乐大师啊!”
这些话让双喜从心底感到一阵莫名的喜悦和冲动。自从他来到城市,早已习惯了别人的辱骂和追打,因此,像这样亲切的话语对他而言简直陌生的恍如隔世。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忘记了要饭帮那冰冷破败的仓库和帮主冷酷无情的棍子,而是沉浸在似曾相识的温馨感受中。是的,那是家的氛围,一个真正的家。在他眼前,又几乎真真切切浮现起大洪水之前在那个家里,那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里,爸爸妈妈和自己围坐在一起的场景——爸爸吹唢呐,妈妈和自己旁听,自己把头靠在妈妈的膝盖上……一直到大难临头的那个夜晚。到现在为止,连双喜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的感情了,那是高兴,迷茫还是悲伤?……或许都有一些,让人莫可名状。
“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