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一大早,曹昆就开着苏家的小货车来了,他要陪田凤雁回向阳乡看望母亲。
往年都是腊月二十七八看望母亲,今年因为P市也开了超市,再加上给重要客户拜年等,实在忙不过来,田凤雁便把看望母亲的日期挪到了正月初二。
反正北方也有女儿正月初二回娘家这一讲究。
回到向阳乡田大柱家,并没有看见想象中的田家三兄弟以及两姐妹齐聚一堂的场景,反而冷清的可怕。
甚至,连田大柱的媳妇林淑芹和一双儿女都没在家,只田大柱一个人。
进了母亲住的西屋,并没有看见母亲,就连常叠在炕稍的被褥都不见了。
田凤雁的心立马悬了起来,前世的母亲就是这两年过世的,难道,这一世,也过世了?她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田凤雁看向田大柱,连声音都嘶哑了:“妈呢?你把妈、把妈送走了?”
田大柱轻叱一声:“送走?我能把妈送到哪儿去?你没看见那几个狼心狗肺的一听说妈病了,连面都没露吗?生怕我让他们摊钱送妈去医院!”
病了?不是过世?
田凤雁紧张的问:“那妈呢,在卫生院吗?”
田大柱尴尬的看向仓房方向。
田凤雁立马冲进仓房,里面临时用门板搭的床板,母亲侯大丫,小小的一只,紧窝在被子里,喉咙里似有痰,想咳咳不出,喘气都喘不上来一样。
都已经病成这样了,怎么被扔在仓房,这和等死有什么区别?
田凤雁冲上去就给了田大柱一耳光:“田大柱,你个丧良心的!爹没的这些年,妈一直跟着你过,帮你干活、帮你看孩子,现在妈病了,你把妈丢在仓房里等死?”
田大柱意外的没有还手,眼圈泛了红:“二姐,我、我没有不管妈。是林淑芹跟我闹离婚、把钱都拿走了;
我借钱找张大夫治病,妈不让,好不容易打上药了,打两天血管就不走药了;让妈住正房,她怕过世以后雨薇不敢住;
妈住在仓房,可我一直陪着她,烧得暖,煮了粥,她不喝粥我有啥招……”
田凤雁好一阵无语。
这个田大柱,有良心,但不多。
张大夫就是村里的赤脚大夫,中医、西医、民间偏方、“外科”全都涉猎(外科,玄学);
人医、兽医一把抓。
他能治好个锤子!
病一天比一天严重,田妈妈以为自己大限将到,一辈子卑微不麻烦别人的女人,索性不吃不喝住仓房,想着早死早脱生了。
田凤雁伸手要抱妈妈,妈妈模糊的挣扎着,嘴里碎碎念:“妈不治病、不花钱,把媳妇接回来,别离婚……”
田凤雁眼泪差点儿掉出来了,都这个时候了,母亲还惦记着别因为给她治病而导致儿子妻离子散。
田凤雁附在老太太耳边呢喃:“妈,有医院白给治病、不花钱、不离婚……”
田妈妈这才松了手,她还是渴望生命的。
田凤雁把妈妈抱在怀里,飘轻,六十多岁的老太太,体重却像一个八九岁的孩子。
田大柱跟了出来,把一个小布包塞给田凤雁:“这是我借的二百多块钱,你先拿着,不够的你先垫上,我后续再想办法……”
田凤雁把钱扔在了地上。
不是她装大方,而是她若是这头拿了田大柱的钱,那头儿林淑芬就得跑到医院来闹,妈妈又该上火不接受治病了。
田大柱倒是挺执着,把钱捡起来,直接爬上了小货车后车斗。
曹昆看向田凤雁,意思很明显,要不要把田大柱给扯下车。
田凤雁摆了摆手,就算自己把田大柱扔下车,田大柱也总有别的办法去县医院。
寒冬腊月的,他若是不嫌车后斗冻的慌他就坐吧,也算是对他的一种惩罚。
五十分钟后,车到达了县医院,田大柱被冻的手脚不听使唤,耳朵都起泡了。
田凤雁赶紧找医生。
一路诊断下来,是慢性肺心病,先给补上氧气,缓解呼吸困难,然后打营养液和缓解肺部呼吸和心脏的相关药物。
还好,来得及。
田凤雁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身子一软坐在了床沿,闷声的哭,有懊悔,也有庆幸。
母亲清醒过来了,轻扯田凤雁的衣裳,担心的问:“是不免费给治病吗?那妈不治了,妈把你们六个都拉扯大了,这辈子值了……”
田凤雁哭得更凶了,这辈子,真的值了吗?
6个儿女,3男3女,其中4个怕摊钱不敢露面;
田大柱比那4个有良心但不多,媳妇还卷钱跑了;
自己这个二女儿不差钱,却怕娘家纠缠不休,一直人前装穷,每年过节只给母亲拿一大袋药、买一些吃食就算尽孝了……
这个孝心,还真够可笑的。
田凤雁反抓了母亲枯爪子似的手,挤出一个笑容来:“妈,你闺女现在有钱,您就安心治病吧,辽县不行咱去省城,省城不行咱去首都,去最好的医院找最好的教授医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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