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缨和吴钩一个在前,一个在后,正要护着刘翁及众女眷登楼。
刘绰突然叫停。
这些年,她早已习惯了换位思考。
整个大唐共设立了一千六百多所驿站,水驿二百六十所,陆驿一千二百九十七所,水陆兼用的驿站共八十六所。
洛阳作为交通枢纽,西自永宁,东自汜水,南到临汝,北达河阳,共有驿站十六所。
而他们入住的都亭驿就是一座水陆兼用的驿站。
洛阳都亭驿作为全国中心驿站,是一个庞大的建筑群。它由厅、楼、亭、台、榭等各类建筑组成,有宏大的山门,门外有大型广场。
“我若是他,绝不会放弃自己的优势不用。他不在楼上!”
刘绰转身,环顾一周,脑中飞过万千思绪。
“咱们从汴州而来,为了安全,住的是城内的都亭驿。都亭驿在清化坊,靠近东城门宣仁门。现在正是傍晚,他要在关闭城门前逃出去。吴钩,这楼中哪些地方不好被神射手瞄上,驿站里又有哪些地方适合远攻伏击的,你心中可有数?我有个疯念头,驿站里有两个了望台,说不定他现在就在其中一座上头。”
刘翁光是在一旁听,后背就起了一层冷汗。为何他的小孙女还可以冷静地分析起对头的位置和意图来?
夏氏忙取出速效救心丸给他服下。
饶是已经知道了自己这个孙女非同一般的聪明,刘翁看着此时思考中的刘绰,心中除了害怕,更多的是遗憾。
‘敌在暗,我在明,还能处处料敌先机。绰绰,真的是巾帼不让须眉,天生一个为官做宰的材料。可惜是个女子,没有科考从政,带兵打仗的机会。’
吴钩脑子也不慢,立时便明白了刘绰的意思道:“自知道尹九善射之后,整个驿站我都摸查过了。便是咱们吃饭的位置,也是特意挪动了,避开了景色好又亮堂的靠门靠窗的地方。现下,二楼小郎君和小娘子们住的房间是最安全的。安排布防时便说过,无论出了什么事,他们门口的守卫都不能撤掉。五娘子放心,只要躲在这楼中,找好隐蔽之处,他便是箭术再好,也不能把人怎么样的。若非要行动时,也要切记压低身子。我这就出去,把这个老鼠翻出来。”
“除了了望台,驿站四周哪里又能看到后院库房,又能看到客房通往库房的路,也可能是他的藏身地。十万火急,我父兄的性命就系在你身上了。若确认了他的位置,不必留活口,格杀勿论。”刘绰叮嘱道,“务必小心,我怀疑驿站中可能还有他的同伙。”
刘绰不免也为自己的疏忽大意而自责。
安史之乱前,驿站管理还算有序严格。
安史之乱后,藩镇割据严重,都亭驿作为东都洛阳第一驿站,地位特殊,那些图谋不轨的藩镇定会派人潜伏其中,或收买驿卒充当间谍,刺探情报。
骚乱就发生在一瞬间。
她的话音刚落,后院就传来有人被射中倒地的哀嚎声。
驿站里的客人们也被惊动,纷纷打开窗子向外探望。
开始了。
刘绰料定,尹九虽厉害,却也没疯到敢袭击官驿里所有人的地步。
趁着这个空档,吴钩助跑,几个纵跃就到了二楼,取了长弓和箭筒背在身上。又身轻如燕地从二楼跳到大厅里,几个翻滚就到了窗边。
然后,他压低了身子,顺手提了个木凳子护住要害,身法极为迅捷地翻窗而出。留下一声极为冷静的“领命!”
事情发生的太快。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曹氏、余巧儿、刘蓉都有些要站立不住了。
“他是疯了么?这可是东都城里,还未入夜,难道他真敢当着一众驿防兵的面,射杀朝廷官员?”曹氏道。
刘绰道:“阿娘,再怎么说,这也是军事驿站,四周建筑都不许修得比驿站的了望楼高。外头有那么多兵卒,便是他箭法再好也总能被军士们击落大半。父兄身边又有那么多护卫在,定会平安无事的。”
曹氏和余巧儿刚缓了缓,就听见有房客大叫起来。
“啊!刚刚那从木塔上掉落的可是个人?”
“是啊,瞧着像是在了望塔上值守的驿防兵。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一定活不了了!”
“好端端地,怎么会掉下来?”
“好像是被箭射中了!”
“何人如此大胆?敢袭击官驿,射杀驿防兵?”
刘蓉吓得双眼含泪,只是没有哭出声响来。“绰绰,你照看好母亲。孩子们就交给我,我去楼上看看,免得他们害怕。”
刘绰点头:“好!”
余巧儿本已经扑进曹氏怀里,嚎了起来,“母亲,若是郎君出了什么事情,我可怎么活啊!”听到这话,抬起头来,红着眼睛道,“阿姊,我跟你一起去。”
刘绰看向手都在发抖的刘翁、夏氏和曹氏,柔声道:“都留在这里也是无用。祖父,祖母,阿娘,要不你们也跟着到二楼去躲一躲吧!楼上少说还有六个武宁军军士在,便是他有内应,也成不了多大气候。”
余巧儿和刘蓉一人挽住了曹氏,一人挽住了夏氏。
曹氏死死抓住刘绰道:“那你呢?你不跟我们一起上去?绰绰,你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