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前已经开始禁食了,Louis只好从花束里抽出一枝淡黄色的康乃馨,闻闻花香,解解馋。
老先生蓝色的眸子因为年龄的沉淀而越发温和平静。
他说:“恐惧是对危险的自然厌恶,但又无可避免,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时刻,不用过于苦恼,如果你不想受到恐惧情绪的支配,想要面对它,你能告诉我心底真正的原因吗?”
老先生声调温和,不紧不慢地说着,病房里仿佛都在这一刻平稳了下来。
很静。
鱼青影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目视着老先生,心情感激又按压不住的惶恐,这大约是人生中第一个如此温和随性而又肯倾听她的长辈。
明明也就一个星期的短暂相处,但老先生好像是有一种天生的,能令人轻易放松下来的魔力。
愿意与他倾诉。
她便在这种平静舒适的充斥着消毒水的病房里,将心底潜藏着的妈妈与她跳桥坠江的事情像故事一样讲了出来。
那样遥远又紧紧缠绕在心底的恐惧与痛苦一点点讲述了出来。
她大口呼吸着,像是一条从深海水中跳上岸边的鱼,濒临死亡,她攥紧了手,捏着胸前小鱼挂坠,心口起伏,浑身是汗。
“慢慢呼吸,慢下来,不要怕,你已经勇敢地说出来,敢于面对它了,面对恐惧的背后,其实是因为爱。”
Louis声线越发地温和如柔风,从耳膜穿过,将紧张害怕的神经慢慢抚平,鱼青影随着他的声音渐渐平稳下来。
“闭上眼睛,看见了妈妈对吗?”
“不要害怕她,因为爱才害怕,因为爱而互相纠缠折磨,你也在心底舍不得松手,对吗?
她是你的妈妈,也是这个世上独一无二的人,在你的心里她选择在深水里离去,又留下来在深水里牵扯着,不是她牵扯着你,是你潜意识这么认为的。
恐惧深水,却不敢承认是恐惧妈妈的决然离去,那真正的恐惧缠绕在心头里。
现在你永远不需要战胜她,就让她存在。让深水恐惧中的妈妈存在,面对她的存在即面对你自己内心真正的恐惧源头。”
鱼青影在语言文字构建的画面中,看见了沉入水底而又散着漆黑头发的妈妈,那苍白往上的手,那无神痛苦的眉眼,那无限下坠却又没有底的荒诞。
她睁开眼睛,血色占据脑海的失重感消失一部分。
意外地感觉脑袋轻松几分。
她看向老先生,汗湿的头发几分凌乱,但她诚心问道:“您……学过心理学,还是您也是心理医生?”
Louis见她神色松懈许多,笑了笑,“在我环游世界见到各种不同的人和事之后,我发现那一阵子我会想很多我无法解答的问题,
于是我又回去上学,然后在心理学课程上更用心一些,不断钻研,后来毕业任教,当很多内心的问题我可以自我化解的时候,我就又从学校离开,来到了这里开了一家咖啡店。”
“悄悄告诉你。”
Louis递给她一杯水,眨了眨眼睛道:“聿怀是我的学生,这次我认为他有意帮你。”
鱼青影拿过水杯,睁大了双眼,长睫眨动之间显然认为不太可信。
最近盛先生确实很忙,所以让她过来代劳。
并且,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内心的恐惧的心理问题,这都是老先生随口猜测而已。
Louis也并不过多要她认同,而是说:“今天放学回家后,找聿怀帮你,再入水一次,他游泳还不错,这次好好在深水之中自我面对,消解一次,以后还可以找我聊天。”
鱼青影回去之后是一定要会下水去试的,但让盛聿怀帮忙?
她不一定说得出口。
但在老先面前,她也没有过多说些什么,只是点头。
……
上课放学,球队集合训练,然后结束的时候又小小地聚了一餐,互相鼓励开启新的赛程。
聚餐散,各自回家。
而鱼青影却在搭车的路上被拦了。
车窗摇下,有人探出头来,如瀑布一样的长发散下来。
是秦家瑶。
很显然她等得不耐烦了,一个多月过去了。
而她还没有履行她的誓言!
“鱼青影,你到底在玩什么拖字诀?还是说,你热爱的比赛也不想比了对吗?”
在威胁。
当然她似乎有那个实力在第二天的比赛名单里划去她的名字。
鱼青影穿着运动服,困倦又疲累,迎着她不耐烦的视线,沉声道:“再给我一段时间,我说过的话我会做到的。”
“一段又一段,一年又一年,你怎么不说一辈子啊?”
秦家瑶冷声嗤笑,漂亮指甲勾动着长头发,“还是说几天不回公寓的你偷偷搬去阿聿那里,认为有他给你撑腰,就无所畏惧了对吗?”
“并不是你那样认为的……”
鱼青影话还没说完,秦家瑶皱眉挥手一下,两个黑衣男人过来摁住她的肩膀。
“放心又不是绑架你,我只是想要你的一样东西,作为督促你的行动的制约而已。”
鱼青影闻言眸色一沉,看向脖子戴着的挂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