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庭玉过来时,大堂已经点了灯。
镇国公同卫氏一左一右坐着,神情肃穆。
崔氏跪在地上,哭肿了双眼,正死死盯着门口。
谢庭玉脚步未停,缓步进了堂中,扫视一圈,低声道,“大半夜的,爹娘找我来做什么?”
镇国公轻咳一声,余光扫了眼刘喜,沉声道,“兰园走水,烧伤了谢昀和陆嫚嫚,园子里的小厮说亲眼瞧见了你纵火,这事你怎么说?”
“的确是我放的火。”
谢庭玉眸色淡淡,语气也冷。
“什……什么?”镇国公一脸讶然,不可置信的盯着他瞧。
“庭玉呀,你……”卫氏眉头微皱,全然没想到他竟然就这么应了,“你是不是睡昏头了?”
谢庭玉倒是坦然,低声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放的火,我就不会推脱。”
“老爷您听清了罢?”崔氏像是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般,回头哭诉道,“二公子心竟这般毒,谋害自家兄弟,老爷,昀儿如今还昏着,您可要给他一个交代啊!”
镇国公气的浑身发抖,抄起一旁的戒尺,扬声吼道,“逆子!今日若给不出个理由,我就生生打断你的腿!”
“老爷!”卫氏吓白了脸,扑过去抢走戒尺,瞬间红了眼眶,“庭玉断不会做出这种事来,您先听他解释两句!”
谢庭玉抬起眸子,神情坚毅,似是根本不知道自己错了一般,“兰园设计害我大哥,险些让他丢了性命,此仇不报,我不配做他弟弟。”
“我若是不出手,爹最多只会将陆嫚嫚丢去庄子,这哑巴亏,我咽不下。”
镇国公愣了一瞬,旋即暴怒,“你这是在责怪我这个父亲不尽力,没为永安出头吗?”
谢庭玉扯了扯嘴角,定定望着他,薄唇轻启,“难道不是吗?”
镇国公怒极反笑,喃喃道,“好……好得很!”
卫氏急红了脸,连忙开口劝和,“老爷,庭玉有口无心,他……”
“我就是看不惯爹的行为,才放的火。”谢庭玉挑眉,面上无畏,“爹给不出公理,我也就只能用自己的法子消气。”
“庭玉!”卫氏厉声打断他的话,扬声道,“活祖宗,你就少说两句罢!”
“看来是我平日里太宠溺你了,才养成了你的跋扈性子。”镇国公握紧戒尺,腕上的青筋凸起,“今日你敢放火烧伤兄弟,明日就敢把主意打到我身上!”
“老爷……”
“住口!”
卫氏还想求情,却被镇国公冷声打断。
“今日不好好教训教训他,岂不是助长了他的气焰,改日捅破了天,谁能为他收场?”
话落,镇国公拂开卫氏的手,一步步朝着谢庭玉走去。
男孩长得快,谢庭玉今年十九,已经与镇国公差不多高了。
镇国公瞧着眼前最疼爱的儿子,怒从心起,高高举起戒尺。
“老谢,你今日若是当众打了我,就别想让我再叫你一声爹。”
谢庭玉睨着他,戒尺的阴影在他脸上投下,也不见丝毫慌乱。
镇国公愣了片刻,举起的手僵在半空,末了才吐出一句,“你真是无法无天了!”
话落,手中的戒尺就要落下。
“父亲。”
门外传来一声响,镇国公顿住,视线缓缓移开,落在男子脸上。
卫氏捏着帕子,瞧见门口的人,眼泪簌簌落下,“永…永安……”
谢永安慢步走进堂中,身侧有边月搀扶着,后头紧紧跟着梁晚余。
才进大堂,梁晚余就瞧见了站在中央的谢庭玉,见他无事,才松了口气。
幸好赶上了……
谢庭玉站在门前,灯光映在他脸上,更显病态,“庭玉做了何事,值得父亲如此动怒?”
许是因为白日才吐过血,谢永安的面色愈发憔悴。
镇国公见了他,说话都要掂量掂量,不敢扬声,“好端端的,你怎么出了清园?”
谢永安握拳抵在唇边,咳嗽几声,难掩倦容,“儿子听说兰园走水,又闻庭玉被叫到了堂中问话,心里难安,才让月儿带我过来瞧瞧。”
镇国公放下戒尺,扫了眼站在最后头的梁晚余,面上瞧不出喜怒,“这儿用不上你出面,回清园去吧。”
说罢,镇国公盯着谢庭玉,气得牙痒痒,“这个逆子胆大包天,竟敢纵火伤人,若不严惩,必有大患!”
谢永安垂下头,声音有些低沉,却不容拒绝,“父亲,我身子骨不好,往日里从不插手家中的事。”
“可眼下,庭玉纵火因我而起,若是父亲执意怪罪,儿子一人担着。”
话落,谢永安推开边月搀扶在他臂弯的手,掀开长衫,缓缓跪下。
“大哥!”谢庭玉神情一晃,急忙去扶他,“我自己做的事,我自己会认,地上凉,你快些起来。”
谢永安摁住他的手,扬起脸望向镇国公,分毫不让,低声道,“求父亲责罚。”
镇国公脸色煞白,心中有气,偏生还发不出去,憋的人难受。
屋中静默片刻,戒尺落了地,镇国公坐回椅子上,沉声道,“你先起来,我不打他了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