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被天天叫做“傻塞子”的人,从外表上看起来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的王二胖知道自己其实真的是个傻子……最起码,他的脑袋远没有正常人来的灵光是個不可否认的事实。
或许以前他并不是一个傻子,但小时候淋过一次大雨,发了一次高烧,又被村里的医生连续开了七天的四环素还是土什么素什么的,他就变成傻子了。
所以打那以后,他就特别害怕淋雨。
倒不是害怕再吃点那些气味古怪的药之后自己会变得更傻,而是害怕自己的那一口烂牙要是再变得吓人一点,本就不乐意跟自己玩的村里人就更不乐意跟自己玩了……甚至连干杂活也不愿意请自己了。
虽然他是个傻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觉得,但看着村里那些同龄人瞧向自己那嫌弃的目光,他就是这么认为了。
没错。
王二胖没有自己的地,这些年都是靠着帮着村里人干杂活维持生计。
或许以前是有的,但后来成了傻子后就没了;
而且他依稀记得已经过世的外婆跟自己说过,他们家的成份不太好,被村里人不是很待见,所以孤身一人住在某个塌了一半的土房子的他,某天忽然知道自己竟然没有地,竟然出奇的没有感到奇怪。
他不太懂成份不好是什么意思,但既然外婆这么说了,那大抵就是自己不好了,所以……村里面的那些小伙伴总喜欢欺负自己,拿自己寻开心,其实是应该的?
想起前天村里张伯家的小狗子朝自己墙壁上丢的那几坨牛粪耙乎,王二胖有些委屈,旋即又开心了起来。
张伯家里的小狗子虽然捣蛋了些,但张伯好像是个好人咧。
知道自己屋里的米面快吃完了,就请自己过来帮活了……只要把眼前这一亩半的棉花收完,自己就能有十斤小麦和二十斤玉米碎了。
二胖知道,张伯给的工钱是比给别人的少了些,又怕自己知道,所以才让自己单独收这一亩半的棉花。
但他其实很想告诉张伯,真的无所谓的。
作为一个住在村里边边角角的破房子,只能干些边边角角的活计,也只能在边边角角里生存的人,王二胖觉得,自己能活下去就已经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他只是个只会傻乐呵的傻子,而且记性又不好,张伯其实真的没必要顾忌那么多的。
过世的外婆曾经说过,自己家的成份不太好,要感激每一个允许自己活下去的人。
所以,就算张伯给的工钱少了些,但那些东西至少能让自己一个星期之内不用挨饿了,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只不过……
弯着腰摘棉花真的好累啊!
烈日下的王二胖有些艰难地挺了挺自己酸痛的腰杆,用脏兮兮的衣袖抹了抹额头的汗珠后,有些喜悦地看着跨在腰间的那个硕大的布袋……布袋已经满了约1/3,里面全是炸开了棉绒的棉桃,黑黑的托,雪白雪白的绒,瞧上去喜庆无比。
张伯可是说了,等这些棉花脱籽之后,自己可以过去拿一点回去喂鸡,到时候掺在那些玉米碎里,自己养的那几只鸡又有吃的了。
嗯,没错,那几只鸡也是他几个月前帮人家收稻子的报酬。
他好像记得,当初的报酬一共是两顿白米干饭加十只李婶家自己孵出来的小鸡仔,虽然后来陆陆续续死掉了几只,但还剩下……
一、
二、
三、
四、
六。
还剩下六只鸡。
不怎么会数数的王二胖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在脑海里盘点出了自己屋子里到底还有几只鸡,脸上露出傻乐傻乐的表情。
李婶说了,等这些鸡长大以后,就可以拿到镇上去卖钱,运气好点,卖出个好价钱的话,还能给自己换条新棉裤和一件二手的军棉衣,这样的话,等到冬天的时候,住在那间破屋子里的自己,应该就不会像前年春节一样,又被冻感冒了。
嗯,李婶虽然骂人骂的凶了些,但跟张伯一样,也是个好人呢!
………………
两个小时后,感觉自己腰都快断掉的王二胖直起身来,愁眉苦脸地看着那才采了不到一半的棉地,
抬头望了望天色,正琢磨着是不是该去田埂上躺一躺,缓缓自己的腰身时,一个明显是外地的口音传来。
“二哥,可能问一哈,你们村里可有养鸡咧?”
王二胖一乐,村里人都叫他二傻子,又或者傻塞子,叫他二哥的还是头一回听见。
扭头一看,却是两个比自己年岁仿佛大上些的年轻人站在田埂边喊自己。
有些羡慕地看着两人身上那件虽然有些浆白,但却整齐无损的工布薄外套一眼,王二胖咧咧嘴:“恁们要干啥咧?”
村长昨天才在喇叭里说过,现在的坏人多,见到外乡人一定要当心,见到不认识的人进村,第一件事一定要备好锄头。
可是王二胖手里没有锄头,他也只是个傻子,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当心”。
两名夏留通销社的工作人员在这兰陵地界上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这么一开始就和声和气地跟自己搭话,当下心里一喜:“二哥,俺们是过来收鸡咧,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