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新上任的副班长,主抓经济的尤亚坤虽然并不愿意见到市里面贫瘠的预算一上来就被大张旗鼓的城建工作花的七七八八,但补上基础指标乃是组织上的指示,他也不能反对。
只不过看到田广跃的表情不好看,身为工作搭档,他不能不出来缓和一下气氛,当下柔声开口问道:“杨总,我有些不太明白,德州各地这两年发展的势头很好,德州区(原DZ市)的市属企业或许因为种种原因,无法筹借出足够的资金出来;”
“但是诸如临邑、禹城、齐河、平原、陵县等地,或是矿产丰富,或是在钻探公司和大华公司的扶持下,出现大批量的新兴产业以及合资项目……当地的企业虽然有大有小,但经营状况普遍要比德州区的企业要好得多;”
“虽然新东区拓展计划和老城街棚改工程两个项目所需的资金差额高达2.9个亿,委实不是一個小数字,但如果分散到各县区的那上千家效益良好的企业身上,却并不是什么很大的负担;”
“再说了,杨总你人脉广泛,德州地区不够,还有兰陵、还有莱芜,甚至还有东营嘛!”
“既然贵公司倡议的那个轻重工业品交换计划可以向兰陵地区的企业和个人募资,那么我们DZ市的基建债券也同样可以向其余地区的单位和个人开放嘛……有市里面作保,收益又这么稳定,想必愿意购买的单位和个人并不少。”
说到最后,尤亚坤一脸疑惑地看着杨默:“所以,我有些想不通……杨总你说的涸泽而渔从何而来?”
这就是新晋地级市的尴尬之处。
虽然说升为地级市后,按理说市里面已经有这个权限对于各县区的工作做出指导,甚至可以以一种强势的态度“帮助”德州成产基金公司把债券分摊到县里面去。
但是理论归理论,实际归实际。
但凡是对体系内运作有所了解的同学都知道,工作是不能这么做的。
就连一个普通的县级市在换了班子后,都需要三个月到半年的时间去梳理和磨合各种工作,更何况是身份陡然发生了变化的DZ市?
所以,作为一个刚刚升上来不到半个月的新晋地级市,市里面不但不方便对所辖县份指手画脚,反倒是需要用一种怀柔的态度不断地开展各种交流会和恳谈会,用以梳理和维持整个区域常规工作的正常运转……至于以直属上级的身份发号施令,那至少也是一年以后的事情了。
因此,面对着扩建改造所需的庞大资金,在市财政力有不逮的情况下,最大的依仗其实并不是陡然强加了一大截的公权,而是杨默这个在各地拥有着强大影响力和号召力的财神爷。
………………
听到尤亚坤隐晦地把如今市里面的难处点了出来,还把“其余地区”和“个人开放”几个字稍稍加强了点语气,杨默很容易地就明白了对方的某些态度。
果然老叶的看法没错,毕竟是新搭的班子,又不是从同一个区域调派过来的,尤亚坤和田广跃的立场并不完全一致。
不过这并不妨碍杨默用一种爱莫能助的语气回答道:“尤/市/长,您是主抓经济建设工作的,应该知道,除非是面对着国家大义,又或者是组织上传达了指示……否则的话,这个世界挨板子的生意有人做,但亏本的生意没人做!”
“我承认,由于有市里面作保,城建项目发行的债券远比其它投资手段要安全和稳妥的多,而且15%的年化率已经是个不错的收益了……毕竟如今银行5年定期存款的利息也才给到13%。”
“但问题是……如果仅仅只论利息收益,DZ市的城建债券,真的很吸引人么?”
哗啦啦,杨默把手上那本厚厚的笔记本翻到了某页,扫了一眼后,便面无表情地念了起来:
“1984年,国内的通胀率开始出现小幅波动,从1983年的1.5%提升到了2.8%;”
“1985年,通胀率迅速飙升,一口气达到了9.3%;”
“1986年,通胀率小幅回落,回到了6.5%的水平,”
“1987年,通胀率再度小幅增长,升到了7.3%;”
“1988年,国内的通胀率创十年新高,达到了惊人的18.8%;”
“1989,国内的通胀率稍有下滑,但依然保持着18%的高位;”
“1990年,根据统计局预测的数据,在各部门的努力之下,本年度国内的通胀率得到了有效控制,一口气降到了3.1%,算是回归到了正常水平,也就是我们所说的积极通胀水平。”
视线离开了笔记本,杨默平静地看着尤亚坤:“尤市,虽然媒体已经再三强调,国家的通胀水平已经维持在了一个积极健康的水平,我们也相信这个判断,但是我们都清楚……光我们相信没有用,要其他人相信才成。”
“可问题是,从1984到今年为止,也不过就是短短七年的时间,几乎所有的企业负责人都亲眼目睹了这七年来的种种变化……别说自己亲身经历过了,哪怕是没有经历过的人,看上一眼这七年来的通胀率变化曲线,又有多少人敢去赌未来五年内,国内的通胀率不会再次攀上高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