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才恍惚间好像看到了你年轻时的样子,那时候你多漂亮,一会儿都老了,咱们过了得有30多年了吧?”
“嗯,35年了!”
“真快呀!那时候,咱们还那么年轻,两个孩子还那么小,成天在院子里跑,多亏你来了,不嫌弃两个孩子,一直把她们当成自己亲生的,一心一意养大……”
“我也没有自己亲生的,早就已经把她们当成是我生的了,这么多年了,还说这个干啥?”
见沈巧玉疑疑迟迟地不说,李怀玉使出了杀手锏,“你爱说不说吧,你不说我以后药也不吃了,饭也不吃了,反正到最后都是个死,早死早脱生。”
沈巧玉没了主意,这大闺女刚走,小闺女还不回来了,她万一一说出来,李怀玉犯了病可怎么办?她自己连送医院都送不了!”
一起过了半辈子,李怀玉知道沈巧玉是怎么想的,也没为难她,“你把小燕叫回来!”
无奈,只得照办。
小燕一进家门,李怀玉就叫她过来,让她告诉自己他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小燕看着他爸严肃的面孔,回头看看沈巧玉,不知道什么馅儿。
沈巧玉说:“你姐回去了,你爸今天一个劲儿逼问我,他得的是什么病,不告诉他,他就不吃饭,也不吃药,我是没办法了,你告诉他吧!”
小燕看看爸,又看看妈,半天不言语。
李怀玉见娘俩为难的样子,心也软了,又重心长地说:“我还没有那么脆弱,你有什么就说什么吧,人哪有总活着的,我都70多岁了,也值了,你们现在都一家一家的了,我走了也放心了,只是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对你妈好,这些年她在咱们家任劳任怨可不容易!”
见小燕不说话,李怀玉问:“小燕,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爸!您说什么呢,您还这么硬朗,还是留着您自己照顾我妈吧!”小燕嘴上说着,心里却一抽一抽地疼。
“你就别想着法安慰我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只是希望死的明明白白,不要稀里糊涂的,像村东头你耿大爷似的,最后死了也不知道自己得的是什么病,这辈子太冤了!”
他往前伸了伸手,沈巧玉拉过他,李怀玉顺势抓住她的手,“巧玉,一辈子这么快就要过完了,你跟我说句实话,我得的是什么病。我知道是不好的病,没事,我挺得住,你告诉我!”
沈巧玉看看小燕,不肯说。
李怀玉说:“你连我得了什么病也不告诉我,就这么让我稀里糊涂的死了,你想想,我能闭上眼睛吗?咱俩过了一辈子,就没这点感情?”
沈巧玉的泪一下子流了出来,李怀玉明白了,他猜对了。
沈巧云说:“咱们先好好过个年吧,有什么事过完年再说!”
偏偏李怀玉是个刨根问底的人,他不得到答案,心里就踏实不下来。
沈巧玉狠了狠心,跟小燕交换了下眼神:反正已经这样了,就告诉他吧!
李怀玉听完并没有显出多大的吃惊,却以恍然大悟的语气说,“怪不得我这么疼呢!”
“怎么着?你听说什么了?”沈巧玉问他。
“我早就听他们说过,癌症有很多种,最疼的就是骨头里的。你想想,我是肺癌,已经转移到骨骼里了,能不疼吗?你刚才给我打了什么?”
“是杜冷丁。”
“嗯!”李怀玉眼睛望着天花板,好像看到了很远的地方,打杜冷丁了,他快完了。
沈巧玉意味深长地说:“怀玉,咱们都这个岁数了,人生都快走到终点了,该放下的事就放下吧,孩子们都事情让他们自己处理,就别惦着了,行不?”
李怀玉转脸看了看沈巧玉,说:“行,小燕就别回去了,大过年的,多一个人热闹!”
沈巧玉别过脸去,泪水顺着脸颊划过。
那天晚上,李怀玉和沈巧玉聊了很多,回忆了他们年轻时的很多事,还告诉她,有什么事不要怕麻烦孩子们,找她们,自己孩子,就是他们的依靠。
第二天早上,沈巧玉做好饭,进去看了看李怀玉,还没醒,想着让他多睡一会儿吧,就没叫他。
可能是昨天那针杜冷丁管事了,李怀玉前半宿都很安静,没有折腾,也没有疼,后半宿折腾了一会儿,小燕她们俩换着给按摩,不管事,又打了一针才睡过去,这会儿可能正睡着呢!
八点半,沈巧玉见李怀玉还没动静,她进去想喊他起来吃饭,她开门的声音那么大,李怀玉依竟然一动不动,沈巧玉意识到不好,跑过去一看,李怀玉已经没气了。
隆冬时节,新年将至,老李家所有人聚集到李庄村的坟地里,安葬了李怀玉。
行走在人生的路上,每天有熙熙攘攘的人别我们而去,但是轮到至亲的人时,感觉却截然不同。
每个人的心里都很沉重。
小云站在李怀玉的新坟前,望着他父亲李怀民的坟头百感交集,泪水又一次模糊了眼睛。
她16岁那年,她爸46岁,他今年43岁了,她爸依然还是46岁,她是多么想念他呀!
四年之前,她从黄岩镇去了县城。四年之后,她又将从县城回到黄岩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