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毕,席撤下去,众人仍坐在饭桌前吃茶说话。
老太太因陆润生还没回来,心中忧虑,叫钱妈妈:“到底派人去寻了没有。”
“老太太安心,已派了两拨人先后去了,都察院衙署离这儿远,街上又乱哄哄,回来且要些功夫呢!夫人那里听说也派人去请了大夫,您吃饭那会儿便有人来回,说没什么大碍了。”
邱姨娘搁下茶盏,问:“那外头究竟什么情形了?”
“听说在料理尸首,洗地呢,眼下还是不出去的好。”
另一桌的怀章听说兵乱已了,料想无事了,便站起身道:“祖母,既然外头已歇战,不如我快马加鞭过去接父亲和叔叔回来,如此兴许还快些!”爱凑热闹的怀民也跟着站起来,“二哥去我也去,我们俩正好有个照应。”
老太太横了二人一眼,道:“好生回去坐着,充什么好汉,底下人多得是,还用不着你们上阵。”
如此,两人对望一眼,不清不愿地又坐下了。
接着邱姨娘又问府里怎么样,钱妈妈怕老太太听了心里不好过,便道:“这还不知道,老奴只顾外头的事了,府里的没仔细问。”
李氏却已听见风声,方才管事的悄悄来报,说打死了几个作乱的奴才,其中便有陆家的宗亲陆鲤,不过老太太眼下病未痊愈,她也不敢说出来令她忧心。
饭桌上又默了下来,接着怀章和怀民说屋里闷,要在院子里走走,老太太允了,叮嘱他们不可走出院门去。
茵茵眼瞅着他们出了门,因坐在临窗位置,视野很好,她一边喝茶一边往外瞧,果然看见二人往院子后门方向去了。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看见二人回来,茵茵料想他们外出去寻父亲了,于是也站起身道:“不知道那菜圃里的白菜萝卜怎么样了,我想去看看。”
老太太颔首,“不可走远了。”
茵茵应是,随即也退了出去。
出门后她便装模作样地在院里这处逛逛,那里瞧瞧,最后磨磨蹭蹭走到后门边,可以听见班房内几个婆子吃点心说话的声音,茵茵于是迅速推门,果然那后门一推就开,想是怀章和怀民先从这里溜出去了,于是,她也和兰香从这儿溜了出去……
出了院门便是石子小径,一路踏月而行,便到了梅林,如今园中四处静悄悄的,穿过梅林,上了一石桥,再往下,逢着两个提热水的丫鬟,见了她行礼称六小姐,茵茵问去哪里,她们说是去重霄院。茵茵颔首,继续往前,各处都有当值的妈妈,只是今日分外安静些,可见内院也已恢复秩序。
茵茵很欣慰,一路往二门上去。
兰香见茵茵一直往前走,很纳闷,“小姐,您不回去么?”
“又没贼人打进来,秋爽斋里人人都好着呢,我先不回去。”
“那您去哪儿?”正问着,茵茵已到了二门上,她还要往外走,班房内的李妈妈瞧见,连忙跑出来相拦,“六小姐,您不能再出去了。”
“我不到哪里去,就在大门口等爹爹,”茵茵说着,绕过那李妈妈就走,李妈妈连忙追上来拦她,“小姐,外头乱着呢,您别过去,回头老爷老太太知道我放您出二门,我这老婆子的饭碗就不要了!”
兰香也劝茵茵回去,然茵茵却执意往前,“出了什么事我担着,绝不叫你受连累,”说着直往外走,李妈妈拦不住,只好由她去了。
又走过一片花园,穿过两房的夹道,迎面遇上两个打灯笼巡逻的小厮,两小厮也看见茵茵,一时惊诧,吓得连忙回避。
茵茵无心顾及旁人,一路疾行至府门前,门房福伯见了,吓得连忙上来相拦,说外头风大,叫她赶紧回二门内烤火,茵茵没管他,只道:“我不出去,我就在这里等爹爹回来,”说着,一根桩子一样立在门内,风吹不怕,雨打不怕。
门房见劝不动,叹了口气,随她去了。
过了没一会儿,听得外头一阵马儿急蹄之声,茵茵只当是有人路过,然而渐渐那马蹄声愈来愈近,几乎走到门前了,只听“吁”的一声,似是停在了门口。
接着便听见外头一叠声喊:“老爷,老爷您可算回来了!才刚派了人去寻您,咦?怎么没跟着一起回来?这位是……快进来喝杯酒,暖暖身子。”
“不必了,我还有要事,便先告辞了。”
一阵人声嘈杂,茵茵在门内不得出去,然而心里已如滚水般沸腾起来,她就地跺起了脚……
大门拉开,陆润生由一小厮搀扶着跨进门来,茵茵见他脸色灰败,身子发软,甚至走路也带了几分踉跄,她立刻冲过去扶住他,“爹爹,您……您怎么样了?”边说边上下打量,“可别是受了伤罢?”
陆润生纵是虚弱,仍板起一张脸呵斥:“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回去!”
“爹爹?”茵茵红了脸,手上仍搀着陆润生。
福伯忙解围道:“老爷回来了便好了,小姐是一片孝心,才特地跑来大门口等您!”
如此,陆润生才稍稍消了气,由她搀着,一路走一路训斥,说些女孩子要矜持懂规矩,别说他只是晚回来,便是死了,她也不可随意踏出二门等语,茵茵只能低头应着。
之后陆润生又问家里人如何,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