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以后的深夜。
明月落了下去,剩下璀璨的星河横亘于湛蓝天幕。
雪原无比寂静。
风很小,只有很细微的几缕从树枝间隙漏进山洞。
陆缺刚从深沉的修行中醒过来,站在山洞口吹了会儿冷风,又回过头打量“镜石”。
四尺高的暗青色石头宛若泰山,至今也没出现崩裂迹象,表面那层“灵雾”,比之前还浓郁了许多。
细看之下,几乎能看见一粒粒的微小颗粒。
化气为液……
陆缺端着下巴思量,感觉萦绕镜石的那股灵雾,所蕴含的灵气规模,可能顶的上水晶的三分之一。
那等到帮黛柔脱困以后,光炼化了这股灵雾,就应该能达到炼气十一层!
陆缺、宁归、祝百寿三人,就祝百寿的祖宗或什么直系亲属在镇邪司担任要职,对修仙界有所了解,他之前讲过,不管各门各派的弟子,能在二十岁前达到炼气七层,那就非常了得了。
“炼气七层,炼气十一层……”
陆缺喃喃自语,脸上露出一点鲜明欢喜之色,但转瞬即逝。
这时。
一声尖锐的破空之声,打断了陆缺的思绪。
陆缺立即警觉起来,走到山洞口,轻轻地把密集的树枝扒开一点点细缝,向外面观望过去。
失去了月光映照,雪原上有些昏暗,但是以陆缺现如今的目力,影响不大,还能看得很远很清。
只见一道速度有些缓慢的剑光,坠落到了小山丘四百步外。
御剑之人锦衣华服,大约二十五六岁的年纪,身影高瘦,面相还算俊郎。
落地之后便捂着肩膀,东张西望,神色非常焦急。
他的肩膀明显受了伤,纵使手捂着,鲜血依旧不断从手指缝隙流淌出来。
“已经逃了这么远,不会再追上了吧?”
这华服青年回头向后望了望,轻喘了一口气,眼中泛起浓郁惊悸之色,就仿佛一头死里逃生的猎物。
胆颤心惊,失魂落魄。
而他显然也是修士。
陆缺以“大藏敛息术”收神敛气,使灵力涟漪收拢于周身七寸内,视线则紧紧地盯着华服青年,暗自嘀咕不止。
“这人应该正遭人追击。”
“跑就跑,往这边儿跑什么,万一追击你的是个不讲理的修士,把我也卷进去怎么办?”
“再往这边儿跑,我就先宰了你!”
心头思忖同时,陆缺手中已经握住沉重的断夜。
从华服青年的气息以及周身散开的灵力涟漪判断,大概是炼气六层境界,比锁龙关镇关仙师杨鹤略逊。
如果以“影闪”之法逼近,运《执象经》之力,挥动断夜劈去……也就是偷袭。
华服青年必死。
不过说实话。
一个临近炼气十一层,学了“兵神”天赋神通,学了完整步罡踏斗,手握神兵断夜的修士,面对受伤的炼气六层修士,头一想法想的却是偷袭,多多少少龌龊了点。
朱与,白湛,苏萱三人知道此事,恐怕会跌破眼镜。
合着明里暗里调教了两年,就调教出来了老六?
陆缺心里一片敞亮,没有丝毫惭愧,甚至打定了适时出手的念头。
华服青年还在往山丘这边走,身上血腥已经随着微风,吹进了山洞。
但突然之间,又有一人从后面赶来,速度极快,像是贴着雪原疾飞的鹰隼,几纵掠之间就赶上了华服青年。
“雷师弟,走的好快啊!”
这人身着黄布袍,身材中等,一张正气十足的国字脸,话音中气十足,看面相很像是正派人物。
他手掌上托着一尊五寸高铜钟,钟身篆刻有两条蛟龙。
那蛟龙似活了一般,围绕着铜钟悬绕不息,迸发出如水波般的灵力晕纹。
而此人境界已有炼气八层。
看见此人,华服青年的脸瞬间就黑到了底,惶恐地向后倒退着,嘶吼道:“许远,你我既是同门师兄弟,又是一起长大的发小,非要赶尽杀绝吗?你这畜牲!”
名叫许远的修士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身上风雪,笑看着华服青年,但眼眸中已凝聚起浓郁杀机。
“雷同业,到了现在,多骂几句还有意思吗?”
“许远……你忘恩负义,你忘了饥荒年你快饿死时候,谁收留的你;你忘了你娘死时候,谁给你的安葬费?”
许远眯了眯眼睛,道:“我没忘,这些都是你雷同业雷大公子对我的恩德。”
“既然如此,你还要杀我!?”
“没错。”
“你……”
许远一步步逼近雷同业,叹了一声,感慨了一声,笑了一声,面容渐渐变得有些扭曲了。
“雷大公子,我再称你一声雷公子。”
“你我二人同在一座郡城长大,年纪相仿,两家距离都很近。”
“可命呢?一个天一个地!”
“你出身于朱门大户,自小就是众星捧月,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即便你我二人都拜入了天渊剑宗,你仍是备受青睐,明明修行不刻苦、资质也不高、进境也不快,却偏偏被贺山长老青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