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神关上了幽冥的青铜古门。
黛柔手提浸染神性的灯笼,行走阴阳两界,百无禁忌,于是就留下和陆缺叙旧。
言说曾发生在茫茫雪原的事。
“那时你还是少年,你满眼希望。”
听到黛柔这么说,陆缺心里不由感慨姑娘到底是生前做过清倌人的,随口而出的话都流淌着诗意。
他想笑。
可不知为何没笑出来。
在同一时间里。
殷妙妙正在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可对于寻常百姓来说,即便藏着滔天仇恨,报仇的手段仍然太过温和。
……他们,不知道怎么害人。
只是过去小半刻。
陆缺就感觉英忌的生机疾速衰退,好像快断了气。
“黛柔先等会儿,我去把英忌救过来。”
“呃。”
“很快。”
陆缺闪身进入院落,但见道行被废的英忌倒在围墙地下,浑身抓挠痕迹,脖颈上被扯下了一块儿血淋淋的肉。
这跟完好无损有什么区别?
陆缺慌忙走到跟前,抬指压在英忌的眉心神轮,度入灵气去纯阳血气,把他从生死边缘拉回来。
一缕温热的纯阳血气流入体内,在平常时候来说无比能滋养体魄,但此时的英忌浑身是伤,脑袋里面昏昏沉沉,突然被外来的力量撑起精神,不由得感觉浑身剧痛,伸着脖颈嗷了一嗓子。
然后错愕道:“既让殷妙妙报仇,为何又要救我?”
“因为报一次仇不够。”
英忌懂了。
这是要反复折磨他,心一横便欲咬舌。
咔!
陆缺先一步捏碎英忌的下巴骨骼,接着是膝盖骨,肩胛骨等,彻底断绝他自行了断的可能。
他道:“一死了之,想的美?对了,小子,跟你说几句实话,你的资质非常接近先天灵体,城府在同龄也非常出众,如果进入参合宫能在咸字辈中出人头地,可惜再也没有机会了。”
原本近在咫尺的梦想被无情碾碎,比身上的伤更让英忌痛苦,心中一转念,气血上涌,口鼻中猛然喷出鲜血。
陆缺拍了拍英忌脸颊,“殷姑娘,省着点杀。”
………
天亮前英忌就死了。
殷妙妙没有折磨他太久,折磨的再久,家人也不可能回来。
她满脸疲惫地走出青砖院落,跨过门槛儿,回身看着满院凄凉。
身上的怨气没有消褪,反而高涨起来几尺。
如灰色的幡。
悬着命运不幸,悬着世道不仁。
“陆仙师,我想问问世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恶人?”殷妙妙语气冰凉,凉的让人心疼。
“或许没有那么多约束他们的力量。”
“那以后会有吗?”
“我不知……”
陆缺看了眼殷妙妙,立即改口,“会的,我们宗主有本着作上说,如果以圣贤之道教化天下,兼以绳法约束人心,人人平等,就不会有那么多不幸的事了。”
这是黎鸢早年着作《文明论》上面的内容,不包含策论或术法,只是一种奇怪的治世理念,因此就被放在“珠字号”藏书楼,陆缺偶然翻到过,记下来了几句,但其实是不懂的。
他见殷妙妙心如死灰,很可能有自行散魂的念头,才搬过来作为答复。
说完后。
紧接着又补充道:“殷姑娘,让黛柔引你入幽冥赴轮回吧,陵光娘娘仁慈,说不定还会让你和原来的家人成为家人,幸福安康一生,补回此生遗憾。”
殷妙妙眼里终于有了点微弱的光,微微闪烁着,“可能吗?”
“当然有可能。”
当然。
………
严家的事总算结束。
陆缺靠着青砖围墙喘了口气,接近着就向苏正章伸手道:“现在可以把月光石台交出来了吧?”
苏正章不知何时拔了根白茅根,叼在嘴角嚼着,等完全嚼完,举起双臂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道:“你小子办事还行,真有几分苏寒衣的范儿。”
“别废话!”
“我都以为你把月光石台的事忘了,没想到记性挺好。唉,老实跟哥说,你拜苏寒衣为师是不是垂涎她的美色,想要把月华石台带回去讨她欢心?”
陆缺板着脸不说话。
苏正章贱兮兮地靠过来,用肩膀撞了一下陆缺肩膀,“但我劝你死了这条心,我了解苏寒衣,她志在仙道,心中根本没有儿女私情,哥给你介绍别的美女如何?纵使相貌比得上苏寒衣,可性情绝对比那块冰块好上百倍。”
陆缺不耐烦道:“你有完没完?”
“你真想要月华石台?”
“那本就是我师傅的东西。”
苏正章托着下巴大笑起来,肩膀都跟着上下耸动,调侃道:“孝心可嘉!但老子我突然改变主意,不想给你了。”
陆缺垂目一笑,“本人跑了,说话就是硬气。”
这句古怪的话,让苏正章的笑容戛然而止,眼角微微抽搐着,不可置信道:“你早知道我是化血分身?”
陆缺目光玩味。
“那你还跟我要月华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