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片云雾缭绕,原本发热沉重的身子忽然间变得像云一样轻,还没等谢玉竹反应过来,整个人被卷进云雾中。
她看不清路,只有一片白茫茫,耳边不断有熟悉的欢声笑语在游荡,是爸爸妈妈,是她自己的声音。
“竹竹真厉害,是咱们市状元,妈妈做了一桌子好菜为竹竹庆祝!”
“爸爸也准备了礼物送给竹竹!”
“谢谢爸爸妈妈!”
“竹竹以后想做什么呀?”
“我想成为国家栋梁,为社会做贡献,为人民谋福利……”
……
声音越来越轻,最后消失无踪。
“爸妈,别走!等等我……带我一起走……”
谢玉竹在迷雾中拼命奔跑,大声呼喊,可不管她怎么跑,怎么挣扎,怎么逃离,始终还在迷雾中。
她的身体变得越来越重,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出不了声,喉咙像被刀割一样痛。
她惊慌失措,颓败而坐,痛哭流涕。
床榻边的华钦风见她忽而皱眉,忽而张嘴,好像在说些什么,却听不清。于是,附耳倾听,也没听出半个字。华钦风正犯愁,却见谢玉竹的眼角不断流出眼泪,吓得他魂不附体。
“谢玉竹,你怎么了?是哪里痛了吗?哪里不舒服了?”
“……”
焦急地低吼一声:“别只是张嘴,说出声来呀!”
谢玉竹低喃:“我想……”
赶紧追问:“你想要什么?”
轻声道:“回家……”
回家?
华钦风突然愣住了。
“王爷,是王妃醒了吗?”朝阳听到动静,进屋了解情况。
华钦风稍稍回神,只道:“只是做梦了,说了梦话,第三服药好了吗?”
“老流还没送来,我去看一眼。”说完,朝阳便离去。
华钦风盯着依旧昏睡的谢玉竹,目光沉沉。
他一向对女人孩子是宽容大度,不愿计较的,偏偏谢玉竹总能惹他不快。或许心底是不愿意承认被一个小丫头诓骗多次,也不愿意承认她句句能说进他心坎里,更不愿意让一个小丫头也为他操心担忧。
认识不过短短几日,便见识了谢玉竹的聪明才智,多次让他刮目相看,佩服不已。小小年纪,既不畏惧皇权,也不害怕威胁,莫说普通人,连军中将士都怕他一身戾气,谢玉竹却敢直视他的眼睛,与他谈笑说事。
可有时她又圆滑世故令人生厌,有时又云淡风轻让人生疑,有时又思想开明使人生喜。他一度以为谢玉竹心思复杂,万事心中都有丘壑,不需要他担心。
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风寒,就差点要了她的命。
此刻,华钦风才认认真真地端详谢玉竹。想起嬷嬷说的那些话,孤身远嫁中都,王府是她唯一的依靠,心中顿时有些不忍,心疼谢玉竹。
“明明还只是个没长大的小丫头,装什么稳重贤淑?想哭就哭,想回家就说出来,冷了就穿衣服,生病了就找大夫,现在病殃殃地在梦里哭,让人知道,还以为我堂堂王爷欺负你了。”
擦了她眼角的泪,掖了掖被子,忽然看到她白皙纤细的手指上有几道细小的划痕,手背上也擦破了皮。
肯定是侍弄花草和整理书房造成的伤。
轻轻将手放入被窝中,华钦风声音低沉,内心自责:“还说能照顾自己,保护自己,满嘴谎话,没一句真的。”
“水……云苓……”谢玉竹嘴巴微动。
“云苓?”华钦风只听到后面的两个字。
“水……”
“水?要喝水是吗!”华钦风听清后,忙起身倒来一杯温水,扶起谢玉竹,“来,水来了。”
“咳咳……”
“慢点,慢点喝。”轻拍她的背,又让她喝了几口,才慢慢放平身子。
几口水下肚,谢玉竹缓缓睁开眼睛,迷惘问道:“王爷,你怎么在这里?”
“你醒了!”见她醒来,华钦风欣喜,转眼脸又一黑,“还不是因为你生病了,我来照顾你。”
“我病了?”谢玉竹只记得自己做了一个梦,梦到了爸爸妈妈,梦到了以前的自己,以及那个伟大又天真的梦想。
“都烧糊涂了,连自己病了都不知道。我看看还烧不烧。”说着,华钦风的大掌已经覆盖在谢玉竹的额头,仔细斟酌,才放开手,问道,“没那么烫了,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谢玉竹睁着一双丹凤眼,愣了愣。记忆里这副身体从小便弱,动不动就生病,谢家人早已习以为常,从没有亲人像华钦风这般亲手探温,又整日守在床边照顾。
额头上还残留着华钦风掌心的温度,让她想起梦中的爸妈也曾这样做过。
华钦风再次问:“身上哪里不舒服?”
她眨了一下眼,声音有些沙哑:“就是浑身无力,嗓子还有点疼。”
“一天没吃东西,怎么会有力气。”华钦风招呼朝阳进来,吩咐道,“朝阳,让白果做些清淡的,再炖个润喉清肺的汤来,王妃嗓子不舒服。”
朝阳贴心道:“药快好了,等王妃吃点东西我再端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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