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俞景熙只觉得后领一紧,就听俞伯君在他身后对夜风,还有他身后捧着全新被褥的侍从说道:
“不必麻烦了,我和景熙在外间打地铺就好,”
说罢他不待夜风回答,便将俞景熙一拉,拉到了外间。
夜风见俞伯君退得干脆,也不阻拦。只是挥了挥手,让侍从将东西放了回去。自己去放下了内室与外间的那道厚重幕帘,将内室的幽香与主人的恣意模样统统锁在里面。
俞景熙看着内室垂下的幕帘,不知为何竟有松了口气的感觉。
夜风为两人送来了全新的营中行军被褥,给两人打地铺。只是,那被褥干燥暖和却不够柔软,俞景熙刚躺上去没一会,从小被绫罗绸缎小心伺候皮肤,就被粗布被面磨红了。
“嘶......”
黑暗中乍起的吸气声,让俞伯君眉头一皱,问道:
“怎么了?”
“哥,这里的被面太粗糙了。磨得我有些难受。”
俞景熙小声抱怨着,却听俞伯君嗤笑道:
“谁让你来大营的,忍着。”
俞景熙没说话,只是用手一点点摸索着粗糙的被面,半晌问道:
“哥,你们在西北打仗,就睡这种东西吗?”
“这种东西?”
俞伯君的嗤笑声在黑暗中尤显突兀,他哼了一声道:
“好歹你也是忠勇侯府的人,一天天地在府里描红作诗的人都傻了吗?竟然问得出这种问题。
打仗的时候,有‘这种东西’已是极大的奢侈。我与殿下打北狄的时候,深入敌后,没有后援。只能幕天席地,抱着枪守着辎重睡。枕着石头,窝在野草堆里睡。让你难受的‘这种东西’是想也不敢想的。”
俞景熙一遍遍的摩挲着粗糙的被面,听着俞伯君的话,不由心中一软,喃喃道:
“殿下她,竟是吃了这么多苦。”
空气安静了一瞬,良久,黑暗中俞伯君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
“她,走到今天不容易。景熙,勿生妄念。不要,拖她的后腿。”
俞景熙被俞伯君的话哽住,想着俞伯君与纪蓁相伴的那些时光,又想着自己与她匆匆相见的几面,心里忽然酸涩难忍。
认识早又怎么样?认识的时间长又怎么样?他对纪蓁的喜欢不比任何人少,更不比他的兄长少。凭什么他的喜欢,就是“妄念”?
俞景熙忽地翻身坐起,看着俞伯君质问道:
“哥,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给殿下拖后腿?凭什么觉得我的喜欢就是妄念?你不能因为你与她有婚约,就这样说我!”
“你也知道我与她有婚约!她是你未来的长嫂,你怎么敢对她有非分之想?”
俞伯君也怒了,坐起身来,索性摊牌。
俞景熙没有想到俞伯君竟然会直接捅破这层窗户纸,将他的心思掷在地上,明晃晃地逼着他知难而退。
俞景熙愣了愣,忽然笑了起来。藏在心中的那点念想,突然被人堪破,他反倒轻松了,他闲适地靠坐在墙上,不急不慢道:
“长嫂?谁说她是我长嫂了?她能娶你,为什么不能把我也娶了?殿下身份贵重,早晚要娶回三夫六侍。与其让她去娶别的什么不相关的人,倒还不如让她把我也娶了。我还能帮你在她的王府后院里立身。”
俞伯君被俞景熙的话震惊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腾得站起身,也只憋出个:
“荒谬。”
而俞景熙却不依不饶地继续说道:
“我怎么荒谬了?南越兄弟共嫁一妻的多了去了,为什么你我不行?”
“因为你不是普通人,你是忠勇侯之子!”
俞伯君被俞景熙气得不行,点了蜡烛,拿起茶壶就给自己猛灌凉茶。却听俞景熙不以为然地说:
“我算什么忠勇侯之子,我不过是一个为母亲铺路的礼物而已。”
“景熙,你......”
俞伯君捏着茶盏的手一顿,其实俞景熙的话他没办法反驳。毕竟,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在想什么。
早在纪蓁误打误撞翻进他家后,他母亲便打定了主意要将他与纪蓁定亲。可那时候,似乎大将军并不满意这门亲事。她心疼纪蓁年幼,不想早早约束于她。可他母亲却说:
“将来小蓁儿可是要袭大将军的爵位的,这般尊贵的身份,三夫六侍必不可少。若以后小蓁儿不喜欢我家伯君,再寻喜欢的来做侧夫,即便是平夫也不是不可。只是这正君之位留在忠勇侯府,对大将军和小蓁儿来说,才是上上选。”
当时躲在屏风后的俞伯君对大人的谈话只是一知半解,懵懂中只记得,那个将自己按在地上揍的女孩子,似乎并不喜欢他。
那他,也不要喜欢她。
年幼的俞伯君曾在心里暗暗较劲,可长大后他却发现,他的心根本不受他的控制,就这么一点点的,无可救药地落在了那个,名为纪蓁的女人身上。
而纪蓁却像小时候一样,永远只会把注意力灌注给那个叫赵侑青的男人。
这让俞伯君不得不庆幸,自己好歹和纪蓁还有一个婚约,只要那个婚约还在,他在纪蓁的身边永远都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