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春阳,微斜倾照,将那被长长幕笠笼罩的人,勾勒出秀丽挺拔的朦胧身影。
纪蓁扭头看去,总觉得这个身姿有些熟悉。可还未待她细想,微熏的暖风陡然变大,呼呼吹过街角那棵古树的枝丫,袭到几人身边,掀起长长幕笠的边角,隐约露出一张养人眼目的脸来。
那张脸,五官精致轮廓深邃。高鼻之上山根隆起,唇形削薄,颇有几分异域风采。尤其是那细长上挑的眼,里面竟是嵌了一双宝蓝色的深眸。宛若蓝天融入了碧海,满溢着柔情缱绻,正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真好看呢。
纪蓁没头没脑地想着,这么好看的蓝眼睛,在她的印象中好像只属于一个人。
只是那双眼,在见到她的时候总是藏着太多她看不懂的情绪。每每相见,总是欲语还休,不像眼前人这般直白而热烈。
“殿下,久日不见,殿下可还记得子言?”
谁?
寡淡而粗粝的声音响起的瞬间,纪蓁感觉自己像是被雷给劈了。
这声音耳熟得相当不合时宜,纪蓁宁愿自己没听到过。
她瞪大了眼,迈步向前,二话不说两只手左右开弓,毫不客气地直接掀开了幕笠,将里面的人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了一番。
幕笠里的人似乎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到了,竟是一动没动,任她锐光如刀,将自己看了个遍。待他反应过来时,纪蓁已经迅速的退了回去,顺便将他的幕笠拉紧扣死,杜绝了一丝再被掀开的可能。
“殿下......”
潞子言迟疑的开了口,却不想刚吐出两个字就被纪蓁颇为暴躁的打断了。
“你不许说话。”
纪蓁退开几步,站在粥棚下面,颇有几分懊恼的扒拉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心里奔腾过一万头三字神兽。
真是淦啊!
怎么这个潞子言真的来找她了?
那群探子后面的主子到底是谁?怎么这么铁口直断?是嘴巴开过光吗?
但是不对啊,潞子言是怎么逃出京兆尹的?就他这跟纸糊的似的身板,怎么可能只靠自己就跑出京兆尹?
谁接应他出京兆尹的?又是谁将他送来王府的?
林家淮手下的那些个守卫都是吃干饭的吗?怎么连个人都看不住?
这个潞子言也是,逃就逃吧,怎么还来她这里?来这里和自投罗网有什么区别?你的出逃又有什么意义?
吃饱了撑的吗?
有那么一瞬间,纪蓁觉得自己的脑子要炸了。再看向潞子言的时候,暴躁中便多了一份戾气。
被纪蓁禁止出声的潞子言,便是隔着那长长的幕笠,也能感受的到纪蓁那在暴走边缘的怒火。
他清晰的知道,纪蓁的怒气来自他。眼中那分想要揍人的戾气,也是源于他。可他不仅不觉得可怕,反而觉得有几分兴奋。
这是真正的纪蓁,比总在他梦中出现的那个影子,更加鲜活而真实。
她离他这么近,近到他只要往前一步,伸出手,就能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入怀中。
没错,他可以。
潞子言的一颗心狂跳不已,喉咙里因为这个念头而变得干渴不已。他不可自抑地向纪蓁走去,却不想刚抬腿就被只铁箍一般的手臂拦下了。
“你!”
“请潞公子自重。”
夜风的声音不大不小,仅潞子言可闻。
向他投来的眼神,冰冷而饱含警告。声音的主人却是身形谦卑,看似扶着他,实则将他牢牢钉在了原地。
夜风......
隔着长长幕笠,潞子言第一次将认真的目光,投在这个纪蓁的随身侍卫身上。
这个侍卫,他并不陌生。无论是在青岩郡王府还是京兆尹,此人必定守在纪蓁的五步之内。
这本不奇怪,毕竟南越的世家子弟养几个影卫死士,再正常不过了。更何况,纪蓁还是个统率万千兵马的西北王。
可刚刚夜风看他的那双眼,却不是一个影卫该有的眼神。
那双眼包含的情绪太多,嫌恶,憎恨,还有警告都不应该出自一个影卫的身份。
有趣,真是有趣。
潞子言眯起了眼,对上夜风的视线。冷笑一声,用仅他与夜风可以听到的声音缓缓道:
“夜侍卫,你这份龌龊心思,殿下她知道吗?”
夜风闻言,禁锢他的手臂,陡然一僵。刹那间,脸色难看至极。
潞子言眉毛一挑,便知道自己说中了。可他还来不及得意,一股浓重的杀气便弥散开来。紧接着,他被抓住的手臂传来一阵剧痛,潞子言刚要挣扎却发现,自己竟然一动都动不了了。
“你......”
潞子言刚一开口,就见夜风抓着他的手陡然一松。不过两息,他便感到自己身上的两处要穴气息凝滞。
从小被当作药人养大的潞子言立刻意识到,自己竟然被夜风封了穴。
还是哑穴!
这下身不能动,口不能言的潞子言真的生气了。他死死瞪着夜风,目光如刀。
“你要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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