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鹰下意识的触碰面具,「有什麽好看的?你不是认定我是宁八吗?」
宁知微语气淡淡的,「你满二十了,按照宁家的规矩,得换画像了。」
黑鹰有些茫然,「画像?」
宁知微定定的看着他,神色微妙,「宁家每一个子孙都有画像,去世后,封存在青萝山庄的追思阁中,供后人瞻仰留念。」
黑鹰的心里说不出是什麽滋味,「我也有?」
这句话其实已经透露出一个信息,他已经信了宁知微的话,但,理智还在克制。
宁知微将提在手中的东西递过去,「你的。」
黑鹰打开一看,瞳孔剧震,是一幅他的画像。
他摘下面具,露出一张清俊苍白的脸,满满的倦容。
他走到河边,对着河面看自己的脸,又看看画像。
像,太像了,这画像跟他一模一样,不对,是年轻了很多,稚气未脱的小少年。
他的心乱糟糟的,没办法再否认自己不是宁八。
这张他年少时的画像,就是证据。
没人会提前十年布局。
所以,他是宁八?是宁家人?是雍朝人?他根本不是金国人?!
他的世界,他的三观,他所有的认知都在瞬间崩塌,让他很崩溃。
宁知微怔怔的看着他,是宁八,但,他怎麽……沧桑成这样了?
宁八比宁七小一岁,但,这会儿,宁八看着比宁七要年长十岁。
他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麽?
黑鹰一再的确认,声音轻颤,「这是……我几岁的画像?」
宁知微神色复杂极了,「宁家子孙十岁上战场,在之前会留下一张画像,死后就是遗相。如果能活到二十,就会再画一张画像,每十年一换。」
黑鹰呆呆的看着她,这奇怪规定的背后是什麽?是宁家悲壮而又慷慨瑰丽的历史,是无数宁家子孙用鲜血和眼泪铺就的边防线。
「有多少人能活到二十?」
宁知微轻轻叹了一口气,「三分之二。」
「战死沙场是宁家将的宿命,几乎无人能善终。」
「外祖父这一辈八人,俱战死沙场。」
外祖父八十高龄,依旧镇守西北,没有回到京城颐养天年,最终,死在暗箭之下。
那是宁家世世代代镇守的地方,也是最终埋骨之所,宁家人从一出生就坦然接受这样的命运。
「大舅舅这一辈十三人,俱战死沙场。」
「我们这一辈十一人,只活了你,宁七,我,三人。」
「但,我们宁家从未后悔过,宁家人一生只为戍边守关,保境安民,无怨无悔。」
黑鹰的心脏如被大石头重重砸中,疼的喘不过气来,浑身发颤,眼眶渐渐红了。
疼,好疼,头疼脚疼心疼,疼痛如针扎般无处不在。
宁知微眼眶也红了,「知道吗?大舅舅临终前,还对你念念不忘,他说……如果你没死,你能平安回来的话,就将宁家军的兵符交到你手上。」
「他对你寄托了多大的期望啊,将宁家的未来,将十万宁家军都交到你手上。」
其实,宁家的继承人有两个,一个是嫡长子,宁家这一代的大哥,备选是宁八,如果宁大哥出事,宁八顶上。
这样的双保险是每个世家必备的,以防万一。
「可是,你……终究让他失望了。」
宁八出了这样的事,她不难过吗?她比谁都难过,但,她是一国的帝王,是宁家的主帅,她要考虑的东西太多。
「宁修锐,你怎麽对得起宁家那些死去的人?你的兄弟手足,你的父亲叔叔伯伯,你的祖父,他们都是被金兵杀死的!」
「而你,卖祖求荣!认贼作父!」
黑鹰的心理防线彻底被击垮,抱着脑袋大叫,「啊啊啊。」
在凄厉的尖叫声,他夺路而逃,彻底疯了。
看着他骑马飞奔远去的身影,宁知微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命运弄人,怎麽会走到这一步?这不死不休的血海深仇,又怎麽能跨过去?
他若恢复记忆,怎麽才能面对曾经发生的一切?
唉,只希望,他能扛过这一关吧。
锦衣卫指挥使郁青轻声问道,「皇上,要不要阻拦?」
宁知微摇了摇头,「不用,让他离开。」
「让锦衣卫收集他的所有信息,尤其是他的妻儿。」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他的妻子是他的软肋。
「是。」
「同时,收集金国皇室的情报信息,听闻金国王上风流不羁,拈花惹草,在外面流落了好几个私生子女,这一次认回了几个,查查清楚。」
「是。」
宁知微站在河边,远眺一抹红日,神情淡漠至极,谁都不知道她在想什麽。
但,身边的人都知道她心里不好受。
她才是最难的那个人,可,她连难过都不能流露出来。
喜怒不形于色,是帝王最基本的素养,不能让别人知道你的想法,不能被利用生事。
金军营地,主帅营帐外,七皇子怒气冲冲的下令,「别拦路,我现在就要进去。」
士兵急的不行,「您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