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瀑般的黑色长发半束在脑后,烛火明灭间,好像有光泽在发间流动。
一双漂亮的丹凤眼藏在远山眉之下,上挑的眼尾微微泛红,多出三分令人移不开视线的媚意。
唇瓣嫣红,微勾的唇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若非刀削斧凿般清晰的面部轮廓,为这张脸增添了三分冷峻和深邃,顾北柠大概会怀疑自己的眼睛。
雌雄莫辨,美得惊心动魄。
他穿一袭黑色的袍子,烫金丝线勾勒出繁复的花纹,美得张扬、热烈、不可方物。
像是她幼时在山上见过的花叶万年青,碧绿的叶片上生出斑斓的花纹,在一众苍翠欲滴的植物中,漂亮得令人心悸。
如此美丽的植物,却是致命的毒株。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为它雕刻出了天然的吸引力,吸引人们驻足观赏、触碰、采摘,以生命为代价。
顾北柠不觉有些看痴了:“美人哎……”
来人的视线落在她那颗毛绒绒的脑袋上,嘴角的笑意微微凝滞。
六殿下身边,何时多了个小姑娘。
澹台衍轻抿了口茶水,垂眸看向顾北柠,食指戳在她眉心,强迫她坐直身子,侧身挡住了她的视线。
看不到美人的顾北柠不满地与他对视,两腮鼓起,像一只被饿瘦了的松鼠。
澹台衍却始终不为所动,将温热的茶水塞到她手中,面无表情地说道:“万俟,把你那招蜂引蝶的性子收一收。”
被唤作万俟的人轻轻笑了笑,在二人对面坐定。
“六殿下,好久不见,”他看向顾北柠,眼波流转间,似乎足以蛊惑人心,“不知这位姑娘,该如何称呼?”
“我姓顾,顾北柠,你可以唤我阿柠。”
“阿柠,”万俟顿了顿,似在回味这个名字,“好名字。”
澹台衍看着顾北柠亮晶晶的眼睛,突然后悔带她走这一趟,握着茶盏的手指不断收紧,想直接砸到万俟脸上。
阿柠……他都不曾叫得如此亲密。
他冷眼看过去,语气威胁:“万俟。”
“怎么,这就生气了?如此沉不住气,可不像你的作风。”
“我来找你是有正事,你如果不肯好好说话,就换个人来见我。”
万俟察言观色,发现澹台衍并不是在开玩笑,这才收敛了眉眼间戏谑的笑意。
“能为六殿下效劳,是万俟的荣幸。”
澹台衍依然冷着脸,单刀直入道:“鬼哭斋最近有没有做阿芙蓉的生意?”
万俟神色微凝,警告道:“六殿下,鬼哭斋有鬼哭斋的规矩,买进卖出,不问其他。”
“我如果是你,就会想清楚再回答,你应该知道澹台皇族对阿芙蓉的态度。”
“原来六殿下还当自己是澹台皇族的人,倒真是,宽厚仁慈。”
万俟的话满含讥讽,相比起上一个问题,他显然更在意澹台衍对皇室的态度。
澹台衍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与他过分争执,他不耐地敲着桌面,冷声道:“是你自己说,还是我亲自查?”
若他亲自查,恐怕就不仅仅是阿芙蓉的事情了。
鬼哭斋经手的生意,本就见不得光。
万俟纵然千般不服气,却也无可奈何,他挥挥手,立时有戴着白色面具的黑衣人送上账簿。
“阿芙蓉的生意,是绛云轩扶苇在做。”
澹台衍掀开账簿看了两眼,便随手扔到了一旁。
“我要阿芙蓉后续的流向,扶苇卖给了谁,卖了多少,所有明细,必须一清二楚。”
“我是鬼哭斋的当家人,又不是绛云轩的账房,我怎么知道卖给了谁?”
“去查,查清楚。”
万俟翻了个白眼,呛声道:“你搞清楚,我不是你的属下,更不是你的老妈子,你凭什么命令我?”
澹台衍没有理会他骂骂咧咧的叫嚷,牵着顾北柠的手起了身,径直向鬼哭斋外面走去。
“天亮前,我要拿到结果。”
万俟被晾在了原地,他无奈地捏了捏眉心,嘟囔道:“真是欠了你的,烧我灯笼还要吩咐我做事……”
从鬼哭斋出来后,长街上依然人头攒动,人们在衣袖的遮挡下,用手指比划金额讨价还价。
一笔又一笔见不得光的生意,在夜色的遮掩下落定。
……
顾北柠低头跟在澹台衍身后,回忆着刚刚在鬼哭斋的见闻,在剑拔弩张的气氛中,她察觉到了一种诡异的默契。
两个人明明针锋相对,却又意外地磁场相和。
澹台衍虽全程没有好脸色,但不难看出,他信任万俟。
因为信任,才会将追查阿芙蓉下落的任务交给他。
二人之间的关系,恐怕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
这一次,他们并没有原路返回。
而是沿着长街走到了尽头,在拐出长街后,顾北柠回头看了一眼。
高耸的石刻牌坊上写着两个大字:鬼市。
站在鬼市之外向内看,只能看到缥缈的白雾,和雾气中晃动的人影,影影绰绰,不甚分明。
而最令顾北柠错愕的,是她认得这条街,就在秦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