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点燃了百姓的兴奋和热情,人们熙熙攘攘地挤在街头巷尾,冲着璀璨的夜空兴奋得指指点点。
而那支仪仗队的出现,更是往这种热闹喧嚣的气氛中添了一把助燃剂。
“呦,这大晚上的,是哪个衙门的大人啊?”
有人眯着眼睛仔细瞧了瞧,猜测道:“看着像应天府衙的。”
“这倒是奇了怪了,施大人平日里也算低调,怎么反倒大晚上招摇过市起来了?”
“说不定是来与民同乐的。”
“金扇黄伞开路,带刀护卫护持,你见过这么高高在上的与民同乐吗?”
“不对啊,我怎么瞧着后面还跟了顶小轿子。”
等到仪仗队近前,一切便愈发分明了。
八抬大轿之后,确实跟着一顶二人抬的小轿子。
仪仗队穿过了热闹的人群,最终停在了江南织造局的大门前。
此时,烟花已停,围观百姓的注意力便全都被仪仗队吸引走了。
待轿子停稳后,有人从那顶二人抬的小轿子里走了出来。
姜黄色交领襕衫,水青色披风,靛青色锦帛蒙髻。
“这位夫人怎么瞧着有点眼熟?”
“施夫人,年年三月初三都设粥棚布施,可是个大善人呢。”
“这大半夜的,她来江南织造局做什么?”
“对啊,也没瞧见施大人。”
有年年领取布施恩泽的百姓认出了她,壮着胆子问道:“施夫人,您这大晚上兴师动众的,是要做什么?”
蔺茹也未遮掩,而是面向她落落大方道:“昨日夫君醉酒,笑言人生有四大憾事。”
百姓们见府尹夫人如此宽和温良,一点架子都没有,于是纷纷提起了攀谈的兴致。
“府尹大人官至三品,这样权势煊赫的人物,竟也会有遗憾吗?”
对于平头百姓而言,三品府尹,便是他们能勉强接触到的顶破天的大官了。
蔺茹温温柔柔地一笑,声音和煦,如春风拂面:“夫君说,一憾弃武从文,无法提刀立马、报效疆场。”
“二憾忠孝两难全,双亲抱病,未能侍奉床头。”
“三憾官场蹉跎,才疏学浅,愧对金陵父老。”
“哎,这话,这话可从何说起啊……”
百姓的温良,是刻在骨子里的。
乍一听闻府尹大人如此心怀歉疚地袒露心怀,哪怕只是一句酒后的空谈而已,他们仍然觉得心中熨帖非常。
并因为施闾话中的歉疚,而生出几分怜惜。
“施大人是个好官,从不因偏袒权贵欺辱我们小百姓,这话可真是说重了。”
“是啊是啊,去年我家小儿冲撞了小郡爷的马,多亏施大人从中周旋,这才免去了责罚。”
“施大人是个好官嘞。”
施闾为官,只能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他并非贪官污吏,也从不挖取民脂民膏。
但难免会屈服于勋爵重臣的权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高抬贵手或者一笔勾销,也算是常事。
就拿杜闵笙杀害金陵名妓一案来说,若非顾北柠和澹台衍插手,那他大概就会直截了当地放人。
可即便如此,仅仅是不侵犯百姓的利益,温和善良的普罗大众们,便不吝给出他们最高的爱戴和敬意。
蔺茹笑了笑,冲着围观百姓郑重地福了福身子,饱含歉意地说道:“我只是一个妇道人家,不懂政务,但也知道夫君能在这个位子上安稳度日,还要多谢金陵父老包容提携。”
“蔺茹在这里,先替夫君谢过诸位。”
围观的百姓愈发不好意思,羞涩地摆摆手,不知该如何承受这位官夫人的大礼。
有机灵的年轻人巧妙地转移了话题:“夫人刚刚只说了三憾,还有一憾呢?”
“这四憾……”蔺茹羞赧地笑了笑,脸颊之上似染上了淡淡地酒晕,“说来还有些不好意思,我生性喜静,平日不爱出门。”
“夫君每每应酬交际,我也只是安排小厮配上车轿前去接人,夫君说,他看到其余同僚的夫人亲自来接他们回家的时候,都会羡慕非常。”
“所以……”
“所以夫人您今日是特意来接施大人回家的。”有胆子大的人高声打趣道。
蔺茹脸颊上的酒晕愈发显眼,她扶了扶鬓边,羞赧地点了点头。
“施大人和夫人果真恩爱得很啊。”
“是啊是啊,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戏台上唱的恩爱缠绵,也莫过于此了。”
百姓们半是羡慕、半是感慨地议论了半晌,忽而想到刚刚那漫天璀璨的烟花。
“那这烟花?”
“去年上元佳节,平康伯府里连放了三日烟花,夫君夜夜上街去看,我瞧着他喜欢,便找烟花铺子订了一些。”
“本想等上元节之时给他一个惊喜的,此时拿出来,倒也合宜。”
“古有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只为博褒姒一笑;如今夫人千金买烟花,以偿大人憾事,佳话啊,佳话!”
说话的是附近私塾的一位教书先生,秀才出身,一身文人墨客的酸腐气。
一旁的小儿拽了拽他的衣袖,问道:“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