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苓尚未入睡,发髻散开,只穿一身单薄的寝衣。
她站在烛台之前,百无聊赖地挑着烛芯,像是在等什么人。
有侍女近前,低声道:“小姐,青姑来了。”
崔苓放下小巧的金剪子:“请她进来。”
“六姑娘。”来人摘下兜帽,竟真的是老夫人身边的青姑。
“青姑深夜到访,可有要事?”
“确实是要事,”青姑面容严肃,看得崔苓也不由蹙紧了眉头,“崔茯回来了。”
崔苓心中一震,竟有片刻的眩晕:“是太祖母的意思?”
青姑点点头,目露不忍。
如果当初抓阄决定送走哪个孩子的时候,崔茯成为了弃子,那么如今,二人的身份对调了。
“太祖母还真是,丝毫不念旧情。”崔苓冷哼一声,面色冷凝。
“六姑娘打算如何做?”
“想要踩着我上位,也不怕硌了自己的脚。”
深夜的凉风穿堂而过,夹带着花圃的清香,青姑却只觉遍体生寒,是了,崔六姑娘,是崔老夫人一手教养长大的。
狼群里出来的,又岂会是温顺的绵羊。
……
次日早膳后,众人照例聚在榕苔院陪老夫人说话,管家崔善领着下人忙忙碌碌地打点出行的车辆。
顾北柠和澹台衍坐在一旁,百无聊赖地充当看客。
崔茯便是此时出现的。
天青色半臂配水绿色襕裙,宛如出水芙蓉,娉婷婀娜,发髻间只簪了一朵尚待着露珠的木芙蓉,除此之外,再无钗饰。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宛如一股山野间沁人心脾的凉爽清风,吹进了这深宅大院之内。
在一众环佩叮咚的高门贵女之中,崔茯的气质,太过与众不同。
她端着一碗参茶走到崔老夫人身前,态度恭敬地将茶盏递到老夫人跟前,这是崔老夫人的惯例,饭后喜用参茶漱口。
“太祖母请用。”
“嗯,”崔老夫人接过茶,招呼道,“去跟你表哥见礼。”
崔茯顺从地走到澹台衍面前,不卑不亢:“六殿下。”
澹台衍抬眼看了她一眼,莫名地在她身上看到了两分顾北柠的影子,而这两分的相像,令他暗生不悦,像是在看一个拙劣的盗版。
崔茯对上了他的眼神,如同被猎人锁定的猎物,心跳骤然加速,眼前之人,便是能够决定她一生命运的人。
……
崔家人面面相觑,对于崔茯的出现惊讶万分,却又碍于崔老夫人的威势不敢开口相问,反倒是崔苓走上前,亲热地挽住崔茯的胳膊,笑意盈盈道:“姐姐既回了崔家,为何不告知妹妹一声?我可是日日想夜夜盼呢。”
“昨日回来已是深夜,不便叨扰,这才没有声张。”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姐姐故意躲着我,不愿见我呢。”
崔苓这话有失分寸,偏偏她脸上挂着孩子般天真顽劣的笑,令人无法开口叱责。
“姐姐既回来了,就别再回那劳什子破庙了,我看那算命道士纯属胡说八道,什么命格相克不吉利,姐姐福泽深厚,岂是区区批语说了算的?”
此话一出,无论是崔茯还是崔老夫人,都纷纷变了脸色。
有些话,是不可对外人言的。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命格一说看似故弄玄虚,但也频频应验,崔茯崔苓二姐妹顶了一个命格相克的批语,便是一个莫大的缺陷。
崔知宜当初可以“凤命”入东宫,崔茯崔苓便有可能因为“命格相克”被拒之门外。
皇室之人,最是忌讳。
偏偏崔苓还在天真烂漫地笑着,令人分不清她是有心还是无意。
有心也好无意也罢,崔六姑娘既然递了筏子,岂有不接之理。
澹台衍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袖,状若无意地问道:“命格相克?”
话已至此,逃避是不可能的,崔老夫人只得忍耐下对崔苓的火气,解释道:“茯儿和苓儿一母同胞,尚在母亲腹中时便有二子相争之相,有道士卜算,说二人命格相克,不宜同住一屋檐下。”
“不过这只针对她们姐妹二人,于其他人是无碍的。”崔老夫人复又补充道。
澹台衍笑了笑,不置可否:“命格一说,玄而又玄,曾外祖母又如何知晓我的命格不会与她们一样呢?”
崔老夫人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的紧,澹台衍这话,分明是想断了崔氏的念头,她强颜欢笑道:“六殿下乃天潢贵胄,英姿卓绝,苓儿和茯儿不过两个小丫头,如何与殿下相提并论。”
澹台衍闻言不再说话,算是接了崔老夫人递过来的台阶。
说实话,对于崔氏打得何种算盘他并不在意,他澹台衍,并不需要通过联姻来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他唯一在意的,是崔苓态度的转变。
他这个六表妹,或许并不像表面看起来这般娇蛮。
……
崔茯的出现,就这样不清不楚地被打断了,众人关注的重点已经从崔茯转移到了崔苓身上,没人知道她为何当众犯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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