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诺雅,晚上好。”
“明天就要出发了,行李准备得如何?”
卢克放下手中钢笔,十指交叉,笑眯眯问道。
“当然,父亲,实际上并没有带太多东西,佣仆们的效率也很高。”
“比起这个……”
下一秒,诺雅话锋一转,随即眺向窗外闪烁着点点水光的喷泉,建议道:
“要不要出去走走,我有很多话想和父亲聊。”
……
夜色如墨。
伴着细碎树影,灯光余晖下,两人行走在花园小径,身影被拖拽得修长,直达黑暗尽头。
能闻到空气中散发出的好闻花香,冗杂着陈木与晚风,这是夏天独有的味道。
绿茵沙沙作响,轻柔摇曳,卢克似乎回想起了什么,脚步逐渐放缓,而诺雅也十分配合地跟在身后,最终两人端坐于喷泉对面的长椅之上。
“还记得这里吗?搬家后我让园匠们尽力复刻,所以应该大差不差……”
“以前你和潘妮经常跑来玩,女神在上,瞧瞧都过去多久了。”
“是。”
“因为这里离小溪、花园以及露天茶桌都很近,同时还能躲开女仆小姐们的看护,潘妮很讨厌被一直盯着的感觉……出于某种缘由。”
全怪那颗跟踪狂眼球,当初直接捏爆它果然是个正确选择……
诺雅轻声回答之余,不忘在心底小声补充一句。
“说到潘妮,她也长大了啊……阿斯莱德的【歌剧女王】,每天宅邸都能收到不少先生们的求婚书信,呵呵,结果基本上都被我偷偷告知哈尔文处理掉了。”
“谁让她是咱们埃梅里克家的小小艺人呢?【表演】之路失去她必定变得黯淡无光。”
诺雅伸出手温柔挑拨侧后方的绿叶,含笑附和道。
可再次看向卢克,竟发现他脸上的表情相当复杂,眉头微皱,似笑非笑,带有几分苦涩。
“父亲……抱歉,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
沉默半晌,卢克摇摇头,嗓音沙哑且僵硬。
“不,诺雅什么也没说错……只是我有一段时间很后悔让她成为【艺人】。”
说罢,我们的家主先生随之陷入追忆。
“你可能不知道,四年……还是五年前,当家里只剩下潘妮一人时,她曾险些陷入疯狂。”
“因为【艺人】的权能?”
虽先前在【神域】内略有耳闻,但潘妮似乎不太愿意提及,她自然也没多深究。
“没错,职业越依赖灵性,相对应带来的副作用就越大。”
卢克长叹口气,皎洁月光下,他的鬓角异常的白。
“潘妮能从镜子中看见无数个自己,不同身份、不同性格、不同时期……以至于让她既恐惧又迷茫。”
“【我是谁?】、【谁又是我?】、【你好?】、【有人在吗?】——黛拉每天基本上都会听到她缩成一团,不断质问自己,如此反复。”
“但潘妮……老天,她真是个坚强的孩子,最终咬牙挺了过来……独自一人。”
紧接着,卢克干巴巴地笑了一声,仿若自嘲。
“而我却在做什么?”
“……我什么都做不到。”
“上天好似跟卢克·冯·埃梅里克开了个无比荒谬的玩笑!事务突然愈发繁多,又恰巧遭遇粮食危机,一场又一场会议、投诉数不胜数!”
卢克弓起腰,抱着脑袋,无奈与愧疚之情溢于言表,声音充斥着痛苦与自责。
“待好不容易回家,我依旧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像一具空壳、一具失去魂魄的木偶般躺在床上被灵性折磨,紧闭双眼,虚弱啜泣的模样。”
“这时我才恍然发觉,自己是何等无能,无能到身为一名父亲居然给予不了女儿任何帮助……同样也给予不了其他孩子们任何帮助。”
“先是艾拉,然后是卡洛斯……都是我的错,孩子们才会相继离开。”
“父亲……”
“我从来不知道威廉在阿瓦隆学院会遭受欺凌,也没有看出卡洛斯儿时发生的异常变化……甚至在与巴奈特总督交谈后我才理解,早已深陷泥潭的自己无意中又被你拉了一把。”
“我实在有愧于父亲这个名称,更不配成为帝国的议员——”
“还请不要这么贬低自己!”
下个瞬间,诺雅探身扶住卢克一条胳膊,尔后轻轻握住他布满褶皱的苍老手掌,激动安慰道:
“您的善意就是支撑起这个名称的砖瓦,就是踏入议会房间的钥匙!您忘了吗?多年前正因为您,我才能从那人间地狱得以解脱!”
“您不必焦虑,您已经做的很好了……相信我,包括卡洛斯在内,没人怨恨过您,我们都因存在于埃梅里克而感到骄傲!”
谈话间,少女手中的力道不禁重了几分,她语气坚定,眸光透露出前所未有的决心。
“我可以为此发誓,父亲。”
“——待明年议员选举时,我,诺雅·冯·埃梅里克·阿利斯泰尔绝不会让【埃梅里克】之名从中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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