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安维尔十字教堂的敲钟人潘克拉斯是一名摩律亚人,他因长相丑陋的缘故遭到自己的族人嫌弃,被迫离开部族独自流浪,又因摩律亚人的身份而被普世大众厌恶,不受接纳。像这样的一个人,最后若不是沦为偷鸡摸狗的罪犯,便是像尘埃般轻飘飘地碾入了泥土里,消失不见,没有人会注意到他来过,更没有人知道他何时死去。
但他竟两条道路都没有选,因他虽天生外貌丑陋,却有着一颗善良温和的心灵,即便最穷困潦倒时,也不愿突破为人的底线;而他在经历了前半生的颠沛流离之后,似乎终于被命运眷顾了一次,在流浪的道路上遇见了一位灵祈祷会的苦修士,后者同情、并且怜悯他的遭遇,于是给了他一些食物和一件信物,并为他指明了方向。
怀揣着这件信物,无依无靠的潘克拉斯不可思议地徒步了上千里的路程,最终抵达了一百年前的伦威廷。当时,《宗教法令》尚未颁布,万物有灵论在民众心目中依然享有崇高的声望,圣安维尔十字教堂巍然屹立于七星盘区,每日都有数以万计的信徒迢迢奔赴,前来瞻仰圣者的伟迹。这些信徒中最虔诚的一部分人甚至不着足袜、不行车马,只靠徒步跋涉山川与江河,视这种自虐般的举动为真正的朝圣之路,而衣衫褴褛的潘克拉斯似乎也被人认为是他们中的一员。
由于他证明了自己的虔诚,再加上有那位苦修士的信物,因此圣安维尔十字教堂的信众接纳了他,让他成为了教堂里的一名敲钟人,负责在每日晨礼、晚礼和每周大祷告的时候鸣钟示圣。
这位流浪了半辈子终于找到归宿的摩律亚人从此遗弃了原本的姓名,自称为潘克拉斯,在敲钟人的位置上坚守了近三十年,从未有一日缺席。于是到后来,无论是教堂内的信众,还是前来朝圣的信徒,都已逐渐习惯了他的存在,却也逐渐忽略了他的存在,视那准时响起的钟声为世间寻常之物,无需刻意留意,也永远不可能消失。
“直至1778年,《宗教法令》颁布的时候,”林格对听得正入神的爱丽丝说道,“作为灵祈祷会的标志性建筑,圣安维尔十字教堂被要求强制关闭,而万物有灵论的信徒拒绝执行这种不合理的要求,于是城市卫队和信徒们爆发了激烈的冲突,那就是着名的‘1778事件’。这场冲突造成了百余人死亡,上千人受伤,而在冲突爆发时,身为敲钟人的潘克拉斯既没有参与暴乱,也没有逃跑,而是不顾危险,积极地救助伤者。无论是被卷入冲突的无辜民众、信仰狂热而不顾生死的信徒、甚至是那些参与了镇压的士兵,都在他的钟塔内得到了妥善的救助,并且受到他的感召,暂时放弃了彼此间的矛盾,和平共处。那应该是整场事件中,唯一能让人感受到些许温情之处的地方了。”
“不过,仅凭他一人的力量,依然无法做到什么。因此最后,当看到一名被卷入冲突的女孩倒在自己的面前、而他却无能为力的时候,敲钟人潘克拉斯意识到自己之前所做的坚持全都是无意义的,并不能改变什么。绝望之下,他在冲突短暂平息后便离开了这座曾给他安宁与平静的感觉、如今却只有流血与牺牲的教堂,一如许多年前般再度踏上了流浪的道路,只留给所有人一个孤独的背影。”
“后来,白城共和国的大文豪维克多·雨果根据这个真实事例写下了着作《白山修道院》,其中的圣安维尔十字教堂被他描绘为表面光鲜、背地里则藏污纳垢的不洁之所,而祷会信徒们则是看似虔诚、实则利欲熏心、以信仰之名为自己谋取私利的小人和伪君子,城市卫队的形象粗鲁、残暴、不分青红皂白地制造了这起惨烈的流血事件……整本书中唯有敲钟人卡西莫多是正面的形象,他被歌颂为善的化身以及人性的光辉,雨果大师认为他的所作所为完美符合了宗教典故中‘义人’的标准,并且坦言敲钟人卡西莫多正是以潘克拉斯为原型创作出来的人物。”
随着他的讲述,爱丽丝缓缓张大了嘴巴:“啊,这……”
自己应该先从哪里开始吐槽?《巴黎圣母院》的情节被魔改成这样子真的好吗?还有,那位维克多·雨果大师,你绝对是魔女结社的哲人吧?难怪在书中狂喷灵祈祷会和万物有灵论是坏逼,顺便还AOE了只是奉命行事的城市卫队,却对作为罪魁祸首的某条法令只字不提,这是夹带私货啊喂!
所以说掌握话语权真的很重要,文化胜利也是胜利……
“原来他还有这样的经历啊。”抱着膝盖蜷缩在沙发里的奥薇拉不禁浮现出神往的表情:“雨果大师的《白山修道院》我也看过,没想到敲钟人卡西莫多的原型居然还活着,而且我还见到了他,果然和书中写的一样,是一位宽厚温和的长者。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本书中的一些句子呢,比如:一切文明始于神权政治而终于民主,还有,不美的人生来就错,美只爱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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