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廷烨从面前的碟子里捏起一块莲子糕,细细端详。
远志,应是明兰叮嘱他把目光志向放长远些,不要被眼前的坎坷绊住。
莲子,谐音“怜子”,也许是明兰在提醒自己,为人父母终究是有怜子之心的,要他别和父亲离心。
可莲子糕中的莲子哪里有心?能拿来做莲子糕的必定得是空心莲子,否则掺入莲子芯的苦味可就不好吃了。倒像是顾家那些个“长辈”,各个装出一副纯白怜爱的姿态,实则真正的心都在别处。
“那生地呢?生地是什么意思?”顾廷烨喃喃出声。
常嬷嬷在一旁做针线,听顾廷烨念叨,说:“我们乡下倒是有人家会给家中长女起名叫‘生地’,和‘招娣’一样,图的是能生个男丁。”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顾廷烨眼神倏地凝固:“长女?男丁?”
现在顾廷烨兄弟三人也就他大哥生了个女儿,如果小秦氏想要自己的亲儿子继承家业,不仅得坑死他们兄弟俩,还得确保他们没有后继男丁,这样,若大家业才可能落到顾廷炜头上。
但,如果顾廷煜或者是他顾廷烨有了子嗣呢?
小秦氏的怜子之心岂不落空?
想到这里,顾廷烨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明兰知道我要科考,定然不会在此时催我生子。要生,也只能是我大哥,可他那个身子哪里还能?否则就凭他和大嫂嫂的恩爱,早该儿孙满堂。】
【要想大哥哥现在有子嗣,那必定只能过继。】
“远志……远侄?!”顾廷烨突然大叫,“她是要我大哥过继远房子侄,激起我继母的恐慌,让二人相斗,这样我就可浑水摸鱼,揭开这些人的真面目!”
常嬷嬷愣在一旁:“什么?”
石头也冲进屋里,大喊:“怎么了公子?”
顾廷烨哈哈大笑起来:“明兰阿明兰,你真是我的军师!待我科考后,我必定要去你家,向你提亲!”
常嬷嬷高兴得丢掉手里的针线,再次确认:“哥说要娶谁?”
顾廷烨双眼放光:“盛家六女,盛明兰!”
常嬷嬷激动问:“是刚才那位哥的妹妹?”
“没错!”
常嬷嬷嘴角都快裂到耳根,大笑道:“高门贵女啊!太好了!”
顾廷烨:“他家是五品文官,不算高门。她也只是个庶女,并非嫡出。”
常嬷嬷:“那有什么要紧?我看她兄长人品贵重,颇有学识,她做的膳食又如此合公子口味,我觉得她必定是极好的一位闺秀。我家姑娘在天有灵,若知此事,必定欢喜!”
顾廷烨笑吟吟地望向窗外:“她确实……非常好!只是,”他转头看向屋内二人,“现在还不到时候,常嬷嬷、石头,你们一定要把口风守严,莫让他人听去,免得坏了姑娘名声。”
……
第二天,顾廷烨让石头带信回顾府,说自己有要事要和父亲商量,要他独自前来。
晌午,顾偃开的马车到达甜水巷,石头在巷子口迎他。
环顾这座破落院子,顾偃开不禁皱眉:“怎地也不找个好点的地方?”
石头:“公子说了,又不是要和家里分家,只是来这儿读书,住那么好干什么?”
“他倒是想得明白。”顾偃开点头。
进屋,见到斜躺在床上的顾廷烨,顾偃开又皱眉:“这不都过去了大半个月,怎么还起不来?别是跟我耍苦肉计吧。”
“父亲您安坐,”顾廷烨没在意他老子的挖苦,“儿子也想早点回书塾去听庄学究的课,只是毒解的比较慢,我后来又把御医请来这里住了三五日,这才彻底把毒给拔干净。”
顾偃开拿起桌子上写满批注的笔记,说:“你既然病成这样,就别着急读书了,还是先把身体养好要紧。”
顾廷烨:“春闱在即,儿子不敢懈怠。只是这身子确实让儿子忧愁,就恐怕……”
顾偃开看向他:“别瞎想这些有的没的,你就是中毒了而已,而且御医不是已经给你治好了么?只要好生休养,必定能恢复无恙。”
这时,常嬷嬷端着茶盘上来,在顾偃开面前放下一杯清茶。
顾偃开咂了一口,满嘴苦涩,问:“怎么喝这样的茶?”
常嬷嬷:“公子说,粗茶淡饭方能保持心志淡泊。”
顾偃开侧头看了她一眼,嘴里的话却是对顾廷烨说的:“若有心向学,吃什么都能心志淡泊。你不用特地在我面前做出这副清苦模样,我只看你春闱能给我考个什么东西回来。”
顾廷烨:“儿子必定不负父亲期望。”
“你今天叫我来,不会就是为了让我喝这么一杯苦茶吧?”
顾偃开习惯对这个儿子严厉,说话总不自觉带着些刺,听得站在一旁的常嬷嬷连翻白眼。
顾廷烨:“此番我病中想了许多,回忆过去种种,深感悔愧,只希望重活一遍才是。可是哪里有后悔药?儿子只能奋力悔改。我想起小时候……应该是八岁的时候,我曾经在大哥面前评过杨无端。”
“杨无端?那个被皇上要求五十岁后再来科考的杨无端?”
“是。我那时放浪,不懂一国之君的难处,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