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你在船上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早早知道是这样的情况,那从船上开始就应该更加注意才对。这样身份的人,不管最终走到了什么位置上,都怠慢不得一点。”
明兰:“但祖母也已经猜得七七八八了不是?否则你也不会吩咐人照顾他们的起居饮食。”
老太太:“我只是看沈大娘子的面相猜测她不是普通人,但没想到她还牵扯到了那么大的事情上。这两者是不可同日而语的呀。”
明兰:“祖母您就放心吧,您在船上对他们一家的照顾已经很好了,而且他们现在正在逃亡途中,也确实不想身份暴露。今天我虽然把真实情况告诉你了,但回头您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也别跟他们挑破您知道他们的身份,这样大家都安心。”
盛老太太点点头:“没错,易位而处,我也希望所有人都只把我当成一个普通妇人。”她思索片刻,接着问:“这件事长柏知道吗?你父亲知道吗?”
明兰:“顾廷烨已经跟长柏哥哥交代过。至于父亲,他那次被关在宫里已经吓得够呛,就不要再拿这些事情来吓他了。”主要是明兰这次也并不想带着自己老爹玩。
盛老太太先是皱眉,后来又觉得这样做也没毛病,道:“你父亲向来是不敢沾染这些事情的……这样也好,让他在朝廷里继续保持中立,谁都不要得罪,免得他知道实情反倒进退失据。”她想了一想,又犹豫道,“可这件事当中变数还有很多,赵宗全他们家也未必能赢得了京城里那两尊大佛?”
明兰:“明面上看,赵宗全并没有争,他反而一直在躲。倒是汴京城里的两位,舞得太过了,互相都想把对方置于死地。”
盛老太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明兰:“祖母英明!”
盛老太太叹口气:“可这到底也还是存在变数。万一功败垂成,我们家可就万劫不复了。”
明兰顿了顿,认真道:“祖母,只要我们死死咬住不知道沈娘子的真实身份,那这件事哪怕最终走向不利结局,我们也还是有可以掰扯的余地,当然,若果真到那个时候,脱层皮是免不了的,可天下没有无本的买卖,博得越大、风险越大。咱们在京城时,看见平宁郡主拿着小公爷的婚事待价而沽,那时候不就觉得那样两头颠倒的做法并不可取?如今,既然我们已经选择这条路,不如就咬牙走到底,一博博到底。”
老太太眼眶微红:“可我不想博那么大呀,我只想你们都好好的,安安稳稳的,不要有什么波澜。”
明兰的眼睛也红了:“是孙女想替您要。不是替盛家、不是替父亲,是替您!”
老太太怔住:“替……替我?”
明兰:“没错,替您。当初您为了父亲断绝与勇毅侯府的关系,失去了此生最大的依仗,可父亲忘恩负义,这么多年来对您阳奉阴违,母亲也对您面从腹诽,您为了我、为了自保,在这个盛家过得小心翼翼、处处忍让……孙女我看得心疼,看得恼怒!”最后两个字她几乎是咬着牙说的,眼中所迸射出的狠戾,老太太从未见在她身上见过。
“孙女知道,长柏哥哥是会孝顺您的,可他毕竟已经是孙子辈的,长柏哥哥就算再怎么出人头地,他挣来的诰命也只能落在大娘子或是二嫂嫂的头上……孙女想让您拥有最坚实的依仗,从此以后再无人敢怠慢您!”后面的话她没再继续说下去,盛老太太却已经明了她的心意。
盛老太太拉着明兰的手,沉默了良久良久。
直到外头小桃来轻轻敲门,说已经三更了,盛老太太才站起身来拉着明兰,道:“你先回去休息吧!”
毕竟这一时半刻的,她真的想不好要怎么办。
曾经,她嫁给探花,以为可以过上琴瑟和鸣、家业繁茂的日子,可最终落得个夫死子丧、子孙断绝的结果,养了这一大群子孙,没一个流的是她的血。
本以为孤苦伶仃的自己从此得靠着讨好庶子小心过活,可偏偏是这几个与她毫无血脉关联的孙子对她最为孝顺,让她得享天伦。
老天爷总是那么爱开玩笑。
老太太在明兰的服侍下躺到床上,等明兰走后,又自己爬起来。
睡不着,实在睡不着。
这件事情太大了,她没法睡。
从前每当面临家族大事,老太太就会起六爻卦。虽然盛纮总说这些都是怪力乱神,可老太太觉得,得到卦辞至少心里能踏实些,不至于胡思乱想没着没落。
她拿出火折子点燃油灯,屋外守着的铁刃立马扣门:“老太太?”
“没事,我起来喝口水。”老太太缓声道。
“是。”铁刃不再出声。
老太太用茶水净了口,又在铜盆里细细净脸、净手,而后才请出锦盒里的龟壳和三枚铜钱,起六爻卦。
等摇过六次,老太太用指尖沾着茶水在桌面画出卦象来。
“上坤下乾……泰卦?”她有点惊喜,脱口而出“泰”卦的卦辞,“大地之气相交,小往大来……得妇人之助,众人之拥戴。”
老太太一下子捂住桌上的卦象,仿佛怕被什么人看见似的。
一股亢奋与欣喜从心底油然生生。
老太太双手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