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的大灯并没有开,只吧台的壁灯开了,因此整个空间都显得有些昏暗,女孩穿着一件宽松的肉粉色丝绸睡裙,海藻般的长发披在背上,回眸浅笑间宛若祸人的海妖,让陆曜忘了要说的话。
“呃……你要喝咖啡吗?“戈馥迟疑地问道。
陆曜摇了摇头,想问为什么雷雨天睡不着,但话到嘴边又觉得似乎有些交浅言深了。
但是他也没有回去,而是关上房门走进了客厅。
正要开大灯,戈馥小声开口道:“别开灯,尤娘和尤蓉她们睡觉很警醒,会被惊醒的。”
陆曜收回手,走到她身边。见她正手忙脚乱地压咖啡粉,无奈道:“我来吧。”
“你会?”戈馥愣了下,一边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他,一边解释道:“我会用咖啡机,只是这个型号的跟府里的有些差别,所以用得不太顺手。”
陆曜低头,一边忙碌一边道:“我上学那会在咖啡店打过工。”
“军校不是免学费的吗?”这事她听他说过,据说食堂也是免费吃的。
“但是假期需要生活费的,还要租房子。”陆曜回答道:“所以我寒暑假的时候会去打工,手里攒点钱,心里才不会慌。”
戈馥点了点头,正好一道闪电从天际划过——因为之前的雷声动静都不小,突然一下子大了,她难免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这颤抖其实很微弱,但陆曜却看在了眼里,他动作一顿,开口问道:“要听歌吗?”
戈馥一怔,下意识环顾四周道:“这边没有唱片机,而且会影响其他人的睡眠的。”
这下轮到陆曜怔住,他有些无奈道:“我们可以用耳机听。”
“你等等。”他放下手里的东西,回到房间拿了一副蓝牙耳机过来。“我们一人一个。”
说着,他低头将一枚耳机戴到戈馥耳朵上,又将另一枚耳机自己戴好。
——其实他很想戈馥帮他戴的。
属于异性的冷冽气息一触即离,戈馥垂眸,抬手掩饰般地调整了一下耳机。
而这个时候,舒缓的歌声已经传入了耳中。
那是一首英文歌,戈馥觉得有点耳熟,但却说不出歌名。
许久,她才有些迟疑地开口:“这是……《Right Here Waiting》?”
“对。”陆曜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很好听吧。”
戈馥有些意外,“真没想到你居然会听这种老歌。”事实上,她都意外陆曜这人居然会听歌。
虽然双方了解还比较浅显,但陆曜给她的印象一直是一个比较……她说不上来,虽然跟没文化、粗鲁这些词汇扯不上关系,但总觉得他跟艺术浪漫这些词汇也绝缘呢。
事实上,只会说歌好听的人,也确实没有什么浪漫细胞。
“这个歌单是我妈妈留下来的,所以都是一些老歌。”陆曜叹了口气道。
“你妈妈?”戈馥当然知道陆曜的母亲已经不在了,但看他表情很平静,便试探地提了一下。
“嗯。”陆曜将泡好的咖啡递给戈馥,两人坐到一旁沙发上。“我爸爸在我出生之前就死了,我妈妈就是个很普通的人。”
顿了顿,他道:“除了特别漂亮。”
戈馥有些想笑,忍住了。
“她是个……很胆小也很天真的人。”陆曜看着窗外的雨幕道:“我们那时候,饭都吃不饱了,但她却从来没有像其他大人那样麻木、情绪暴躁。她没有上过学,但她却靠着听歌比对歌词认识了大部分字。她不会英文,但是唱的英文歌发音却很标准。她喜欢唱歌,最大的梦想就是可以当歌星。然而她只是一个贫民,还是一个女人,娱乐圈绝不会接受她这样的人。所以一直到死,她都只是一个贫民区靠卖唱为生的女人。”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我一直觉得,她的人生有些可笑。”更可笑的是,明明说要改变她的人生的自己,最终却没能及时将她带出贫民区。
“哪里可笑了?”戈馥不赞同地道:“我觉得你妈妈很了不起啊。而且,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好了,在哪里有什么关系?功名利禄,权势地位,这些或许是世人评判一个人的依据。但最有资格评判你妈妈人生的只有她自己,只要她自己觉得值得就好了。”
她想起上辈子,那些亲戚说的话。
【你连肚子都填不饱了,怎么还惦记着画画画画,你脑子有病吗?】
很多人觉得,在生存面前,爱情、理想、人生目标这些都不值一提。这话或许是对的,但总有些人不是这样的。
他们的理想比一切都崇高。
戈馥是,陆曜的母亲也是。
陆曜本以为戈馥说这话是安慰他,但转头看到她的表情,他意识到,她好像是真心这样认为的。
戈馥道:“如果我跟你妈妈落到一样的处境,我也会画一辈子的画,开开心心的。”
或许有些天真,但她是真心觉得,不论是成为一位名画家,还是只是以卖画为生,只要还能画画,她就很满足很满足了。
这一瞬间,陆曜觉得她的面容几乎和记忆里的女人重合在了一起。
明明她们是那样不一样的人,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