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时候季通驾车马车来寻汤观的山下接杨暮客,他们继续东行。
那林府如今空无一人,林铣终究还是舍了那份家业,推着他那小车租了一间茅屋过活。他听闻了杨暮客杏坛之言,心有戚戚。
季通临行前告诉林铣,“少爷留话说,书还是要继续读,身体力行,莫要荒废了十年光阴。”
林铣那茅屋里装着许多书,他那摊子离学宫祭酒家并不远,依旧日日送去一块。偶尔还会进府中与祭酒儿孙论学。
东边再无挂碍,自是一路向前。
杨暮客揉着额头躺在车中,小楼在桌案上记账。
走啊走,他们终于走到了东边的阿硕郡。此郡就是港城鸿胪寺许大人所言盛产浮水石木之郡。
此郡灵炁盎然,非凡人安居之地,但因林业发达,城池虽小,建的却比那王都还要高。郡城之内房屋紧凑,过往之人似乎都是兵丁。
城中也不停,继续往东。路过驿站杨暮客买了几块硕石,也就是那矮株乔木晾干后的浮水石木。硕石坚硬无比,网状中空,分不清皮与茎。
到了茫茫林边的时候,小楼忽然问一句,“弟弟可是凡人?”
杨暮客笑笑不答。
她继续问玉香,“你这姑子可是凡人?”
玉香闭口不言。
于是她再问,“我可是凡人?”
杨暮客点点头,“姐姐是贵人。”
贾楼儿聪慧无比,继续问车厢外赶车的季通,“壮士你可是凡人?”
季通紧张地回答,“山塘不过是西岐国的乡野之人,有根有据。”
小楼叹了口气,“我不知你两个是什么妖精,还是神仙……诓骗我行走天下。但弟弟你所作所为都是好的。我看不出你那本性。玉香你对我自是恭敬,我亦不知你有何目的。这莽莽荒野,你二人既然敢带我来,那便是不惧的。本姑娘身家性命交与二位,二位定然也会护我周全。但可否告知我等要去哪儿,要如何走?”
玉香不敢多言,她盯着杨暮客。
杨暮客其实早就料到有这一天。
若是贵人,那船上郑老翁就曾说过云鼎观有御风之法,送贵人出境。小楼不是傻的,她早就能猜出来行程非是常人路线。小楼想必在城中也听闻过这样的出行方式。而且一个外人何以直接掺和进那国中大事。即便是域外贵人,那以礼相迎,安排食宿足矣,何以如此恭敬有加?诸多情境都说明她这个便宜弟弟非同常人。
杨暮客叹了口气,交代道,“弟弟早已踏入修行之路。姐姐本是知晓的,奈何忘了。这一路姐姐做生意,弟弟有护卫之责。虽妖邪可应付得来,但那凡人实在麻烦。所以招募了外面的季壮士。”
然后小楼看向玉香。
玉香张了张嘴,她自不是那会编话的。“婢子会一些祝由之术。可辅佐少爷……”
小楼点点头,“我听出来了,你俩各个身怀绝技。那我呢?我生平过往一片混沌,尔等一句,本姑娘害了癔症,丢了魂。如何害得,又为何不言明?”
杨暮客一脸歉意,“是弟弟之错。没能护住姐姐周全,路上遇着邪蛊作祟,因弟弟疏忽,致使姐姐丢了魂。找回来时,害了癔症。”
小楼冷笑一声,“为何当时不明说。”
杨暮客躬身认错,“姐姐当时神魂不安,明说了怕又有丢魂之危。”
小楼虽不记得什么事儿,但听起来有几分道理,她点点头。“那如今姐姐我这身子可好些了?”
杨暮客实话实说,“比之过往,自是不如的。”
小楼看向玉香。
玉香也点头,“小姐如今虽好了些,却也算不得痊愈?”
“噗嗤,你二人糊弄傻子么?你俩既然皆有本事在身,可本小姐却是个凡人。莫名丢了魂儿,你们觉着我信还是不信?”
杨暮客听了这话嘿嘿一笑,“姐姐若是不信可与弟弟学些术数,若是姐姐懂了,会了,那便是我主仆二人诓骗与你。若是学不会,那不结了?”
小楼听了这话眉头紧锁,然后怒目而视,上前一把揪住杨暮客的耳朵,“你便是会些法术,又如何了得?既笃定了我学不会,定要打趣我。你是弟弟,我是姐姐。轮得到你来教我?”
杨暮客龇牙咧嘴,“姐姐快快松手,弄疼弟弟了。”
玉香一旁捂着嘴偷笑。
小楼一转头瞪着她,玉香赶紧低头不敢吭声。
她撒开揪着杨暮客耳朵的手,“明日你会的法术都演给我来看看,我倒要知道你口中我学不会的东西是个什么。”
杨暮客嘶嘶哈哈地揉着耳朵,“姐姐不是不让我教嘛?”
小楼叉着腰哼一声,“本姑娘要看,你又有何意见?”
杨暮客苦着脸,“弟弟不敢有意见。”
此中行车赶路之事自是不必多言。
过了几个山村,在没有官道。确切地说,连一条路都没了。但这被偃术修士改了的车,却在那密林中如履平地。小楼此时更是诧异不已。这车里所有物件她都知晓所放何处,哪怕记不得事情,但只要有心取个什么物件,都能随心得手。那日杨暮客的话她又信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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