鳞翅目飞虫在厚厚的玻璃酒器外缓慢爬动,穿刺绣马甲的侍者端来一大盘生蚝与煎牛舌,焗海虾,又将推车上碎冰里镇着的考尔通白葡萄酒起出来,挥走飞虫,缓缓往酒器里灌。
“哗啦啦……”
在玫瑰浮雕的银盘里,刀叉戳着一块薄薄的牛舌肉蘸蘸酱料,埃洛伊斯时不时看向屏风边的窗外,将热腾腾的食物往嘴里送,又掰下一块面包。
范妮与阿道普正在计算这笔订单完成后能够分给几人的奖金,他们惊喜的发现,自己完全能够负担得起偶尔的一顿盛宴,于是抬起叉子敲响杯壁,又问侍者点了一道焗蜗牛。
这是一家法餐厅,埃洛伊斯从未来过这种地方,她被柔软的座椅包裹,她对稀奇古怪的菜肴毫无兴趣,只认真的对付牛肉和虾,想要填饱肚子。
“埃洛伊斯?你在想什么呢?确定不来一杯,庆祝一下吗?”
范妮从开心中回过神,见埃洛伊斯神色凝重的用餐,她垂首,侧脸融进窗外暗淡的光线中,仿佛在想些什么,连同她所在的那一小块方位都因为这思索而染上沉寂的气氛。
范妮下意识觉得,那肯定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埃洛伊斯从恍惚中回过神,她摇摇头,翘了翘嘴角:“我不用。”
下午她打算回店铺挑拣最难的工作先做完,留出来时间,她想试试绘制一些设计图。
进食继续,范妮与阿道普议论起今天发生的事情,他们对今天发生在眼前的事情感到震惊,但身处这个行业,总能窥见一些资本家们的小秘密,这也不算什么。
“依我看,那位夫人就是个最古怪的人,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那么对待自己的亲儿子,竟然不顾忌一点儿脸面,你们听见她说的话了吗……”
范妮对骄奢淫逸的贵妇人没有好感。
“老默肯还没有去世,这位夫人就这么大张旗鼓的带着男伴四处招摇,实在荒唐。也怪不得她这地位,回纽约来,却只有本杰明夫人愿意邀请她交际。”
阿道普若有所思:“找情人倒是正常,像她那样明目张胆的,也实在是少。”
“我听哈费克林说,他打听到那夫人最近几个月,特别钟情一个名叫杜德的小伙儿,还将他带来了纽约,安置在城内的宅子里,抵达纽约的头一天,她便带着这位小白脸儿去了百老汇看戏。”
范妮来了好奇心:“有打听到那小白脸儿长什么模样吗?能吃上这口饭的,应当很俊吧?”
阿道普摇头:“这你就不知道了,那小白脸是伦敦一户贵族的私生子,以作画为生,混迹在名流圈子里,一步步结识了默肯夫人,他倒没有什么美貌,只不过手段了得,哄得夫人把他当成真爱一样。”
范妮唏嘘地摇头:“什么真爱,他肯定是图钱财,现在的小白脸,为了钱真是豁的出去。”
吃过午餐,外头雨还没停,一行人又钻进马车里,顺着街衢往店铺方向走。
重新经过利兹酒店时,
埃洛伊斯正漫无目的的看着路面的轨道,雨幕里干干净净的,远处停着一辆马车,里面坐着的人也将目光投出来。
视线交错,车轮碾压出几道水痕,空气尴尬凝固,埃洛伊斯下意识想低头,又觉得太欲盖弥彰,她利用内心的那一点贪婪,与另一个世界对视。
他看见她的侧脸靠在窗边,又模糊进了雨幕中,那轮廓好像一副蒙着薄纱的画框,而画面静谧。
“温斯顿,你在等什么呢?”
正打算出门,却发现温斯顿还没离开的乔约翰从马车外钻进来,他拍拍身上的雨水。
“你今天难道不忙吗?那太好了,快送我去一趟百老汇,尤维剧院最近出现了一名极有天赋的新人女演员,她叫娜莎.弗拉米尔。”
乔约翰露出自信的笑容,又道:“我今天要提前去给她捧场,并且献花,我猜测,她一定会在今年夏天的演出季打响名声,而我乔约翰.本杰明就会是最慧眼识珠的那一个……”
温斯顿无语凝噎,他重新冷漠下来,叩了叩车壁,马车移动。
雨滴啪嗒啪嗒,这场雨一直延续至天色渐晚,裁缝店的仓库内,露丝太太指挥杂工将防潮的木架安置好,再挪动新入库布料的位置。
埃洛伊斯手里拿着一把剪刀,她站在货架边,扯出布头,一块块裁下来,又使图钉钉在软木上。
她弄完了布料的取样工作,打算离开这里,露丝太太站在门口,伸了伸手,“你是要去康奈斯的工作间对吧?,把这些给他带过去。”
说着,她弯腰从一旁的柜子里掏出一篓新的颜料与媒介给她。
埃洛伊斯点头,康奈斯这会儿正沉浸在绘制设计图的工作中。
她继续朝那屋子走去,进去了,大家都在忙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干。
康奈斯的坐在窗边的画桌后,每到雨天,他那有些瘸的腿缝就会忍不住发疼,但这种感觉并不令人厌恶,他总是会趁着这个时候,利用缜密的工作让自己麻木。
设计女装,是一项比男装有挑战性的工作,康奈斯阅览过了店铺里的所有手稿,他寻找出规律和趋势,又根据助手对客人的描述,定下了最基础的草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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