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段时间,徐毅的精神一直绷得很紧,上次徐敏旭南下回来,去船坞看了看,徐毅与掌管各行生意的管事分别把负责的情况向徐敏旭汇报,相比徐敏旭对那些管事的态度,徐毅总觉得父亲对他负责的造船和盐场事宜不满意,不过是看各行的管事在场,没有训斥他,给他留面子罢了!
所以等徐敏旭走后,徐毅越发用心做事,一天十二个时辰,他恨不得十一个时辰都守在现场,妻子每日给他送膳食,让他有种把他当孩子一样的感觉,他觉得很没面子,于是把送膳食的小厮骂了一顿,并一直住船坞或是盐场,这几天再没有回过徐宅。
徐婉站起身,在徐毅面前优雅的旋转了一圈,问:‘大哥觉得婉儿今日这身衣服好看吗?’
她今日穿了一件暗绿织金沙云纹妆花缎面裙,花纹全部用金线织出,壮花花纹有明花和暗花两种织艺制成,明花浮于表面,暗花平铺不起花,是云锦中制造技术最复杂、最华丽的提花丝织品。
更别说她佩戴的珍珠翡翠头饰、白玉赤金手镯。
就徐婉这一身,说是价值千两也不为过。
徐毅笑道:‘这身衣裳流光溢彩,金彩辉映,大妹人比花娇,穿在身上更显温婉的气质,自然是好看的。’
徐婉又道:‘今日我一早出门,先去了隆升布行,又去了金凤楼,中午在香满楼用的膳食,然后才来的果肉铺,这大半天下来,估计也花了上千两银子。’虽然是徐家的产业,可历来徐家人在各个铺子消费都是按照常规客人支付。
徐毅道:‘这有什么,咱们徐家娇养女儿,不过是千把两银子,大妹花得开心就好。’
‘婉儿在此谢谢大哥的慷慨。’说来她现在的花销,都是以后徐家子女继承的家业。
徐婉笑着对徐毅屈膝拜谢,然后继续说道:‘要说徐家娇养女儿,其实也不止,就说父亲对大哥和二哥,从小那也是疼爱有加,我记得大哥十一岁那年,想要一匹马儿,父亲担心大哥年纪小,骑马有危险,一直未能答应,大哥心里还有些闷闷不乐,没成想十二岁生日那天,父亲亲自去马场选了一匹小棕马送给大哥,又专门请了师傅教大哥骑马。’
徐毅哑然失笑:‘父亲对家里的孩子的确是宠爱,这不,现在家里弟弟妹妹,到了十二岁,都能选一匹小马驹学骑马了。’
‘所以呀,咱们明明是徐家的天之骄子,从小锦衣玉食,怎么大哥现在反而不爱惜自己了,每日和管事们挤住在船坞里,吃船工们的窝窝头,若是父亲母亲知道了,肯定要心疼的。’徐婉皱着眉头说道。
徐毅想要解释,徐婉却不让他说话,分析道:‘在父亲遇险之前,一直未让大哥负责过一件完整的生意,无论是南下北上返货出货,还是那行的铺子主事,大哥要么是协助大管事,要么是协助父亲,而这一切的原因皆是因为咱们有一位能力强悍的父亲。’
梦里大哥第一次独自北上就遇上水匪,导致大哥身心受创,基本不能在担起徐家的重任,父亲惋惜之余更多的是心疼。几年后父亲只能把二哥叫回来,慢慢开始培养二哥,不过二哥读书倒是勉强,做生意却不太行,徐婉身死前,徐家的生意依然是徐敏旭主导,大哥二哥皆未能独当一面。
现实里,遇险的是父亲,大哥也并未经历被掳劫之事,反而在营救父亲这一路,各方面都得到了锻炼,黄有德评价,大哥是一位做事认真踏实,且能听得进意见建议,上能不怯权威,下能不嫌位卑,与所有人都能友好相处的人。
只是大哥从小受父亲严厉教导,遇事少了几分主见,遇险少了些许急智,这样的人,不能成为开拓者,却可以当一个守业者。
徐婉认真的说道:‘大哥,父亲让你全权负责造船和盐场的事是在锻炼你,有心培养你成为徐家下一任的掌舵者,可掌舵者要做得是把握方向,掌握决策,并不是单纯的约束自己的衣食住行,父亲要是知道,自己从小锦衣玉食的嫡长子吃住跟一般的管事差不多,甚至更差,那他早出晚归,四处奔波,意义在哪?再说你这么长时间待在船坞,人家船工们想偷点懒都不成,盐场的大管事是父亲花重金从其他盐场挖过来的,你这么不分昼夜的去盐场盯着,人家还以为你不信任他呢!退一步讲,大哥你是徐家的嫡长子,无论你做得好与坏,终究是父亲的亲儿子,婉儿的好大哥,大嫂的好夫君。’
一时间,屋里静下来,徐毅神色凝重,这些话,其实父亲也对他说过: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他牢记,他是徐家的嫡长子,是父亲的第一个孩子,应当承担起护佑徐家以及家人的责任。
母亲说,他贵在实诚良善,做到了一个好大哥的榜样。
妻子说,让他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无论做得好与不好,她总会在身后支持他。
仿佛是被阴层的乌云遮挡住日光的心情,在这一刻犹如拨云见日,光亮瞬间照透心间。
徐毅的目光明亮而又散发出喜悦光辉,炯炯有神的看着徐婉。
徐婉知道大哥这是自己从牛角尖里退出来了,心情愉悦的说道:‘上午我选了几匹布匹和一副头面,待会大哥和我一起回去,送给大嫂,还不好。’
徐毅愣了愣,转而抬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