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姀原地久久未能平复心神,那一幕画面就像是将结了痂的伤口再撕开,翻出血淋淋的肉让她们看。
不知怎的,两幅血腥的画面重叠到了一起,乌姀福至心灵。
“师姐,你认识‘她们’?屋里的那些女鬼姐姐?”
白枫鲤疑惑:“什么女鬼?”
乌姀将木屋内遇见女鬼的事情讲与她们听,末了感慨一句,“原来她们一直让我滚,是这个意思。”
君皎月却摇摇头,“我住在那里的时候,并不知道她们的存在。”
白枫鲤心下隐隐起了不好的预感,“能让怨灵都忌惮的那东西,应当就在塔内,既然找到了师姐,我们就先回宗吧。”
“可是我们少爷和娘娘还没醒。”乌姀烦恼地蹙眉。
“我们回宗,找吟霄师尊。”白枫鲤当机立断,正要扶起君皎月,她不知想到了什么,手上动作一顿,直直看向乌姀。
作为理智至上的决策者,她能下的最好决定是撤退,可她也是女性,也想毁了这座塔。
乌姀也看她,明白她心里所想和自己一样,坚定一点头。
“师姐,我们把这塔毁了吧。”乌姀听见自己的声音,以及胸膛中不断起伏的心跳声。
“毁了它。”她下定决心。
“有什么用呢?”君皎月虚弱地扯唇笑了笑,“塔没了,还能再建,毁了一处,还有千千万万处,有什么用呢?”
有什么用呢?
“这座塔,追根穷源就只是木石,天地生木石,必赐其善根,是人付诸于它罪恶。”君皎月紧紧握住乌姀的手,指尖泛白。
“可是人是无穷无尽的,塔也是无穷无尽的,怎么毁得完啊。”
她像是在劝乌姀,更像是在劝以前那个试图去毁坏婴儿塔,却屡屡不得成的自己。
“不一样的。”乌姀握住她微凉的手,“我们可以毁了这个塔,别的地方,也会有很多很多我们。”
白枫鲤轻轻道:“既然是人导致的因果,也势必要人来铲除,师姐只知造塔之人无穷无尽,又怎么知道毁塔之人不是无穷无尽呢?”
君皎月吃力扯了扯嘴角,她在乌姀身上也看到了以前那个试图解救天下人的自己,她垂下眼眸,低声道:
“没有用的,救了也没用的,她们活不到长大。”
乌姀执拗地握住她的手,试图用这种方式将自己的心意传递给她:“没有试过怎么知道呢?”
“我试过的,师妹。”君皎月喃喃道,“三十年前,我跟你们一样,也想对抗这座塔,对抗高塔背后的不公。
所以我努力修炼化形成人,第二次夜闯女婴塔,我成功了,我救下一个女婴,我给她取名叫……瑛灵。”
“瑛灵?”乌姀默默在口中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我听说过瑛石,是美玉的意思,师姐一定很喜欢她。”
人对待自己很喜欢很喜欢的事物,就会恨不得将自己所知道所有象征美好的东西付诸给她。
她娘也爱过她,所以给她取名为“姀”。
是淑德雅容的姀,是生万灵的女,也是万象更新的禾。
她很喜欢自己的名字。
君皎月没有否认,点了点头,提及瑛灵的时候,她还会挂着淡淡的笑意,“瑛灵很乖,我抱着她逃窜躲避追捕的时候,她都没有哭,只是好奇地吮着指头盯着我笑。”
“我们半妖和孤女,甚至连踏入有人的地界都不敢,我把她养在树林的山洞里,再只身一人入市去给她买吃的,就这么一点点把她养大。”
“再后来,我遇到了岳冥宗的师尊们,他们见我可怜又有些天分,要将我带在身边收作亲传,我拒绝了。”
“可是我的瑛灵握着我的手,跟我说她想看到姐姐当大英雄,救下更多和她一样的可怜小女孩——于是我答应了。”
“她没有灵力,连踏上岳冥宗天梯都做不到,我只能把她托付给紫榴村养我长大的五姑奶奶,每次省亲假,我都会回来陪她,并且尝试再次进神塔。”
“可惜每次都会撞见承天宫的护塔童子在此,这么些年也只救出三两个,五姑奶奶骂我是异想天开的废物,不过区区一个半妖,居然也敢和天命对抗,却也替我好好抚养瑛灵。”
护塔童子?
乌姀微微屏息,她们上来的时候为何没有撞见任何人?
“有一天我下山陪瑛灵,她忍不住问我,‘姐姐,有时候我真的不想活了,但是我的命是你救回来的,怎么办?’”
君皎月许久哽咽着说不出话,白枫鲤和乌姀没有催她,耐心地等着她缓过来。
“我……我那时候太迟钝了,只是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我说,”君皎月眼泪控制不住地滑下来。
“我半开玩笑地说,‘是啊,你不在了,我修炼还有什么意义,姐姐和你一起走。’”
“瑛灵又陪了我几年,我却没有发现她像一朵枯萎的花,一点点被蚕食生机。”
“甚至在投河的前一晚,她还在跟我说对不起,我的瑛灵她还那么小,那么懂事,却死在了冰冷刺骨的河水里。”
君皎月紧紧握着乌姀的手,目光落在乌姀脸上,似有眷念怀意,“如果她能活下来,也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