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疏缈再次睁开眼,是在爸爸怀里,是在那个逼仄拥挤的出租屋里。
季疏缈的意识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装在这具躯体里,另一部飘在空中没有实体,感觉十分割裂,却又明确认识到两种不同的感知都来源于自己。
季疏缈觉得自己的表情十分傻缺,可依然把季振华心疼得一塌糊涂,自己又一次被爸爸连人带被子地抱进怀里:“缈缈不难受啊,咱们吃了药药就好了。”
季疏缈心中爆发今天疑问:啊?
倒带重置,重生爽文爆改无限流?
坑爹呢这是!观众会差评的!
但季疏缈很快发现,这一世与前两世都不一样。
以第三视角感知世界的那一部分意识,观棋烂柯,十年只在眨眼一瞬间。
这个世界没有赵梅,他们一家三口平静安稳地度过了那个寒冬,在春天时惊喜地发现桐桐的到来。
季疏缈小学毕业后,他们一家四口回到家乡县城,买下一套小小的二手房,在县中学租下一间小小的铺子,开起了小吃店。
朗哥一家也在县城定居,朗哥在县中学的高中部,偶尔会闪现初中部,拎着给她写情书的男同学衣领,一番凶神恶煞地恐吓。
姨妈没有去世,做起了家庭主妇,几乎每天都会来找秦蓉,两姐妹一起打发时间,逛遍了县城的每一个角落。
姥爷没有生病,和姥姥住在乡下,三不五时地到县城看望他们,带着养肥的鸡鸭、新摘的青菜、刚打的新米……
桐桐一天天长大,懂事可爱,天真烂漫,贪吃俏皮,成了一家人的开心果,成了季疏缈的小尾巴。
“我要找姐姐。”
“姐姐姐姐!幼儿园今天发了小蛋糕,我们一人一半!”
“姐姐,我饿了……”
“为什么!为什么每天上学!都上不完!啊——”
“姐姐回来了!”
“姐姐为什么还不放学。”
“姐姐好漂亮呀~”
“我要跟姐姐在一起……”
“姐姐!我也要去!”
“姐姐,这道题我也不会……”
“姐姐为什么还不回来?”
“姐姐,我们可不可以不上学……”
“该死的,为什么又要上学,不是昨天才上过吗!”
“姐姐,我好想你……”
“姐姐……”
……
在一声声“姐姐”里,姐妹俩渐渐长大,季振华、秦蓉夫妻俩日复一日的忙碌,小吃店的招牌逐渐老旧褪色。
季疏缈考上大学离开家乡,某一年过年,突然带回一个男人。
连季疏缈自己都稀里糊涂,不知道这个野男人来自哪里,什么时候出现,又为什么出现,男人的面目模糊,整张脸都笼罩着不会消散的白雾。
十几岁的桐桐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切水果时一刀捅穿整个柚子:“我杀个柚子助助兴。”
四下无人时,桐桐哭丧着脸质问:“姐姐!世界上为什么要有姐夫这种生物存在!到底是谁发明的!我绝对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人比我还会伺候你!我是你唯一忠心耿耿的狗腿子!我做了你十几年的狗腿子,是他能够取代的吗?”
季疏缈无法回答她为什么会有姐夫这种生物的存在,就像无法回答她为什么要上学一样。
不想上学也要上学,不想有姐夫也要有姐夫。
秦蓉和季振华在市里买了房子,他们搬去了市里,婚后的季疏缈几乎每个月都坐飞机往家里跑,一住就是十天半个月,那个男人通常也会追过来,直到工作需要不得不离开才走。
季疏缈婚后的第三年,秦蓉和季振华带着桐桐搬去了他们所在的城市,住在小两口的隔壁,季疏桐此时才勉强认下了这位姐夫。
季疏桐学习天赋没有,大学没考上,去学做西点,开了一家香甜的面包店,就在季疏缈的咖啡厅隔壁。
“姐姐,我们可以把店打通吗?我在店里都看不到你。”季疏桐趴在她身上撒娇。
季疏缈笑道:“那我还有清净的时候吗?”
季疏缈的女儿出生后,最喜欢浑身香香甜甜、会做各种点心的小姨,从会走路起,就做了季疏桐的小尾巴,叫着“小姨”,一天天长大……
……
季疏缈心中有个声音告诉她,这本该是她幸福安稳的人生。
一眨眼,她又站在了严冬的寒风中。
眼睁睁地看着赵桓将闪着寒光的刀刃刺进爸爸的身体中,季疏缈想阻止,却动不了,想喊,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十岁的季疏缈捂住爸爸的伤口,却怎么也阻止不了鲜血汩汩往外流。血是热的,黏腻的,鲜红的……将那双稚嫩的手完全浸染,鲜血填满了每一条掌纹。
秦蓉声嘶力竭的哭喊犹在耳畔,血液带走了季振华的体温,他的身体比冰雪更冷……
……
……
十年后的除夕,独自在宿舍过年的季疏缈,喝得酩酊大醉,哭干了眼泪昏沉入眠。
她不知道,本该作为她妹妹的季疏桐,此时出生在公共厕所中,被未婚先孕的母亲扔在了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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