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临近年底,陶若筠让谢鸿卓把李天纵叫到春晓阁里,又从库房里取了两匹棉布,三十两银子,两件棉衣,叫李天纵一起带回村子里。
“这里两匹棉布,你带回去给你母亲,她手巧,一定能做出几身衣裳来。”
不是陶若筠不舍得给绸缎料子,而是对耕农而言,绸缎是不切实际的奢华,送了也是转头换成银子的,还不如直接给银子来的方便。
“还有一点银子,带回去给你母亲。家里田地不多,看看能不能买一点沙地。种种桑树,可以卖桑叶,也可以卖桑葚,总好过只守着那几亩田。”
李天纵一一接过,谢了陶若筠之后,陶若筠就要安排人送他回去,李天纵却拒绝了。
“我都快十五了,我会自己回去,码头上我都跑好几趟了。”
陶若筠听了也就作罢,她瞧着李天纵的样子,一年多前还光着脑袋敞着衣裳给自己送香包呢。现在再看,已经是个大小伙子了,身高眼看着就要超过陶若筠了。
“好好好,你自己路上小心,切记不要把银钱露出来,多带些铜钱。”
李天纵一一应了,这才起身告辞。
年底忙碌,谢鸿卓要走亲访友,加上铺子里头的经营,他还要见各路人,总之忙的脚不沾地。
负责采买的人一波波往里买东西,下头庄子上挨个往上送,原本这些都是陶若筠要去处理,可是她不是怀孕了么,她只负责享用就好。
院子里的丫头见了,都说三少奶奶好福气。
一般人家家里几个少奶奶的,鲜有不争不抢的,偏偏自家三个奶奶,两个不在家,只留一个三少奶奶。
夫君惯着,大奶奶现在也宠着,就连一般人最不愿意撒手的管家之权,陶若筠也是巴不得早早撇开。
天生就是享福的人。
陶若筠听见这话,没有去辩。她从来不觉得自己苦,只是有过短暂的恐慌,而在那短暂的恐慌里,谢鸿卓一直陪着她,以至于现在想起来,倒是温馨多于恐慌了。
她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她没有。
大年三十这天,谢鸿卓终于消停了下来,陪着陶若筠在家中过年。
年夜饭安排在慧心居,往年主菜总少不了一份水晶鹅,可是自从中秋之后,谢家餐桌上就再也不上鹅,今年的主菜索性换成了大虾。
陶若筠瞧了瞧,那虾都快赶上她小臂的长度了。
她眼前摆着一碗鸡尖汤,不是苏州的做法,也不是清淡的味道,而是酸酸辣辣的。
陶若筠孕后口味越发刁钻起来,谢鸿卓四处搜罗奇怪的吃食,结果就找到这么一道菜。陶若筠却很喜欢,所以让家里人学了,常给她做。
其他的菜色也不少,什么糟鲥鱼烧滑鳅,炖猪蹄子白切肉,干烧鸡炒银鱼,爆炒核桃炖雏鸡,总之满满的一桌子。
茶是莫干黄芽,酒是陶若筠酒坊酿的霜花降,酒注子温着放在一边。
屋子里头热热闹闹,屋子外头喧嚣异常。各种炮仗烟花齐齐点着,噼里啪啦响作一通,谁也分不清谁家炮仗谁家响,总之就是炸。
小夫妻二人在慧心居吃了饭,又说了会子话,便趁着月色往翠竹轩走,丫头们在前面打着灯笼引路,谢鸿卓牵着陶若筠在后面走。
这谢家的路,陶若筠已经走过无数回,可是印象最深的还是大婚那天。
她被盖头遮住,叫人牵着从正厅往翠竹轩去。彼时的她还不知道这是一个怎样的家,就记得脚下的路看不清一点,心里慌的不行。
嫁进来之后,她就算不上好儿媳。被挑过刺,她也熬过来了。只是有些时候走在这院子里,难免生出乞丐身子穿裘衣之感,她觉得自己似乎不属于这里,又必须融入这里。
明明格格不入,还要硬着头皮融入,假装不在意,却也不得不提起精神,把那些叫人不满的地方一一修正,只为了能换取一些自由,减少一些嫌弃。
但是现在情况有些不一样。
或许是婆婆的接纳,或许是谢鸿卓的爱惜,又或许是酒坊的成功,总之她觉得她和这里极为相称。从原先的抠抠搜搜,面对谢鸿卓扯坏自己一件衣服都心疼不已的人,到现在已经会主动要白玉首饰。嫌弃金镶宝首饰太沉的人,这世上实在是找不出几个来。
她觉得不好就是不好,不合适就是不合适,才不管别人怎么想。
心中的底气像是一团火,烘的陶若筠整个人舒张开来,即使在这寒冬腊月里,也缩不起来一点儿。
两人回了翠竹轩,却并不觉得困倦。陶若筠想赏月,可是外面炮声隆隆,实在吵闹,便缩回屋子里围着火炉坐着,同谢鸿卓还有青荷桑青等几个丫头一起聊天,说要守岁。
花影花照进谢家进的晚,同时也是对外面生活记忆最深刻的人,两个孩子绘声绘色的讲起曾经赶庙会的场景。
花照说道:“我们那里庙可多了,有玉皇庙,星君庙,城隍庙等等,每次到了祭社的时候,别提多热闹了。”
花影抢着道:“我们祭社可多了,比如九月十五,是干胜庙庙会,九月二十八,是华光庙的庙会。还有仙释诞辰,也要炷香设会。”
花照道:“对对对,我们正月就有初六的法相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