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不能是她?见他的最后一面。
月光一点点黯淡下去,这动荡血腥的中秋夜终是过完了大?半,密道中的士兵们还在逐个搜寻每个岔道,大?街上再没有游人,只有无?数士兵打着?火把巡行,搜查嗢末和粟特人的下落,裴羁随着?张伏伽在黎明前最浓密的黑暗中隐入左军营前的校场,看见月轮在乌云后露出淡淡的影子,天就要亮了。
卯初二刻,城南门。
康白和徐坚带着?人,趁着?最后的黑暗悄无?声息靠近,城门楼上巡逻的士兵来回走动着?,垛口上点着?火把,在夜色中拖出飘摇的光影,翁城中有几个妇人提着?篮子正往这边走,是前来给夫婿送早饭的女?人,但,都是吐蕃女?人。
“那个就是阿摩夫人的侍女?。”康白指着?最前面一个妇人说道。
徐坚点点头,不动声色摸上去,突然从背后一扑,扼着?那女?人的喉咙拖进了阴影里,那女?人的同伴还不曾反应过来,接二连三也被拖走,城门上的士兵听到了动静急急走过来张望,城下空无?一人,不知哪里惊出一只猫儿,喵喵叫着?跑了过去。
右军营校场。
城中各级官吏和诸军将帅不到卯时便已被传令兵叫起,一齐带到这右军营校场,抬眼望去,校场正中设着?高台,应当是张伏伽观看军演的座位,此刻座位上空无?一人,当时要到卯正准点时才会过来。
一名左军营校尉低声向伙伴道:“许久不曾见过节度使?了,昨天中秋,节度使?也不让去府上拜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四?面响起地动山摇般的动静,校尉急急回头,就见右军营士兵荷枪持刀列队进入,最前面一人骑在马上趾高气扬,不是张伏伽,是张法成。
天边一轮血红的太阳慢慢露出山巅,士兵们手中兵刃映着?日光,凛凛的寒光,校尉本能地觉得不对,军演该当各军一齐入场,为何到现在还不见其他营寨?而且张伏伽最倚重的豆卢军也不见踪影,他们这些将官的队伍里,也看不见封永存。
向同伴靠近了些,压低声音正想说说这蹊跷事,忽地听见传令官高喊一声:“上前见礼!”
边上的士兵押送犯人一般,押着?他们来到高台下,张法成端坐其上,点点头吩咐道:“除兵刃。”
士兵们立刻上前来解兵刃,那校尉觉得不对,用力?握住不准士兵强夺,高声争辩道:“二将军,军演时我们都得指挥本部军马,如何能除兵刃?”
话没说完只听一声惊叫,校尉抬眼,最边上一个交了兵刃的校尉被右军营士兵一刀劈翻,紧跟着?又是几个文官,校场上霎时一片血光,校尉立刻拔刀:“弟兄们,情况不对!”
此时都已经觉察到不对,但四?面八方无?数全副武装的士兵一齐涌上,将他们这些人牢牢围在中间,校尉劈翻一个吐蕃兵,又被另一个一刀砍在胳膊上,大?刀脱手,在煌急疑惑中看见天边血一样的朝阳,听见张法成冷冷的声音:“一个不留,全都杀了。”
又一个士兵挥刀劈下,校尉在绝望中,突然听见奔雷般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霎时来到近前:“张法成里通吐蕃,叛国叛军,传我号令,杀!”
是张伏伽,节度使?来了!校尉陡然生出无?数力?气,徒手抢过吐蕃士兵的大?刀,一刀劈过去,看见大?宛马飞也似地冲进校场,马背上一人须发花白,凛凛如同天神,正是张伏伽,身旁跟着?左军营的孙成,还有几个左军营的将官,校场外烟尘滚滚,是数百左军营的士兵,校尉在激荡中大?喊一声:“弟兄们撑住,节度使?来了!”
被团团围困的众人顿时都生出无?限勇气,不顾生死厮杀着?,极力?向张伏伽的方向靠拢,高台上突然响起一声:“张伏伽,你看看这是谁?”
张伏伽抬眼,阿摩夫人带着?几个吐蕃将官,押着?张敬真慢慢走上高台,她?脸上依旧带着?平日里谦和的笑:“张伏伽,放下武器,不然我就杀了他。”
校场外,裴羁登在瞭望塔上,看见张敬真平静的神色,看见张伏伽痛苦扭曲的脸,随即他取下背上铁弓,嘶哑着?声音喊了声“儿啊”,跟着?搭弓张箭,瞄准张敬真。
日头飞快地升高,远处传来悠悠荡荡,佛寺的钟声,裴羁抬眼,望向龙天寺的方向。她?在那里,他到今天一早联络上康白,才知道她?没能出城,为了她?,这一战,他必须胜。
龙天寺后山。
藏经洞与山壁毫无?两样的洞门紧紧锁闭,隐藏住洞中的一切,孩子们还在梦中,绵长安稳的呼吸声,苏樱彻夜未眠,靠着?石壁,极力?听着?外面的动静。
钟声敲响了,龙天寺的晨钟与日出一致,眼下应当已经是卯正了,裴羁他,还好吗?眼前不断闪过他浑身浴血站在门内的模样,想得痴了,听见极远处沉闷的,隐约的杀声。
右军营校场。
阿摩夫人再没料到张伏伽竟忍心杀张敬真,在震惊中僵硬地站着?,边上张法成等?不及,起身道:“那就一起杀了,他们才几个人,怕他们翻天!”
他拔刀向张敬真走去,瞭望塔上,裴羁高喊一声:“动手!”
声音压倒厮杀喧嚷,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