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到过去,就连羂索这样的恶鬼也不免俗。
无人不憾,羂索也会遗憾。
但人间的事往往如此,当时也许痛不欲生、辗转反侧,几年之后,更甚者,几千年之后,那段过去于羂索而言,甚至有一些陌生了。(化用自《燃烧的心》)
羂索的过去,比起他这个人波云诡谲的阴谋和阴险狠毒的手段来说,反而算是相对正常的了。
但是一神灯一恶鬼四只眼睛静默的看着这恶鬼的出生,就显得特别不正常了。
能看到自己的出生本是一件奇怪的事儿。
但羂索是个奇怪的人,他不觉得奇怪,只是纯粹的好奇。
他定定的好奇的盯了很久,久到孩子出世,足月睁眼、蹒跚学步、牙牙学语,他方才像是做梦一样轻轻地问。
问的是松风葵,也是神明。
“你能改变过去吗?”恶鬼问道。
“不能。”
难得生出点希冀的他迎来的是神明干脆利落的否定。
“神明无法干涉时间线上已经发生的过去。”
这个世界的时间线开启于禅院甚尔四岁,距离羂索出生,已经过去了数千年之久。
晚了,太晚了。这是属于禅院甚尔这一代人的救赎。
神明要救的,是怀有苦痛过去却仍然怀揣着信念的那些人,而不是一个虽然同样怀有苦痛过去,却已经失了本心犯下罪孽的苟活千年的恶鬼。
“那就……”羂索笑了一声,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那就没办法了。”
之后,两个人就静默的看着羂索的过去。
有被抛弃、侮辱、诋毁,也有折磨、苦难、自伤。
更有从苦难和绝望中立誓要做成什么的少年泣血。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若羂索立誓让世间不再受到他同样的苦痛,那他兴许是这个世界真正意义上的主角。
可惜他是从淤泥深渊里仅凭着一腔执拗遍体鳞伤踏着尸山血海爬出来的恶鬼,只想建造一个自己想要的而非世人所愿的世界,不管他人死活。
毕竟这个世界也没管过他死活。
这种人,我们一般称之为反派boss。
松风葵不会因为羂索这苦痛的过去而指责他一分。
但这些不为人所知的痛苦过去,不应该成为导致他人痛苦悲剧的缘由。
更不能因此被原谅。
等最后一点属于过去的金光湮灭,所有的影像崩塌,只留下一神灯一恶鬼在空旷中相对而立。
“好吧……好吧。”罥索的声音带着叹息,不知道在叹自己的过去是悲惨,还是在叹自己的不够幸运。
松风葵直觉上觉得两者都不是。
恶鬼的叹息不像是后悔自己的 所为,他也不会后悔自己的所为,倒像是非常单纯纯粹的遗憾。
“带我重温了过去的神明,您将如何审判我呢——?”
在神明的宝物天平之上,因此显露出着本来面貌的黑发男人嘴角仍噙着一丝笑意。
这丝笑意没有因为看到自己悲惨的过去而缩减,反而越扩越大。
恶鬼像个疯子一样咧开了嘴角,那双算计自己算计亲族算计整个世界的眼睛直直的望向了松风葵。
显然,这不是个见好就收的家伙,一个强制的约定也许束缚不了他。
松风葵想,她还得想点别的办法。
一个辗转千年执念深重杀戮深重的恶鬼需要什么?就连悲惨的过去都能一笑置之……还有什么能触动他?
松风葵伸出一只手,指尖金光遥遥点着羂索的额头。
分明遥远,却像是触到了那乌黑的魂魄。
“羂索,你做的恶事之一,是为了一己私利操纵侮辱无辜的女性,让女性和之后所生的孩子都遭受了人为的苦难。”
“为此,我将剥夺你更换身体的能力。”
“虎杖香织的身体将就此长眠,而你,将用千年前的身体行走世间。”
“不得更换,不得以任何的手段去改变这副躯壳,正常生老病死,死后必为我所判。”
金光顺着松风葵撒在羂索的身上,是禁锢,也是剥夺。
羂索也没反抗,从他意识到松风葵是个神明的时候,就没考虑过反抗这个选项。
反抗一个神明,就太可笑了。
蜉蝣撼树,这不符合罥索一直以来的准则。
况且,不过是不能更换身体罢了,能够以自己千年前熟悉的躯壳行走世间,说不定也很好。
而他想做的,神明也无法阻拦。
金光化为枷锁一层层束缚住羂索,而那时,金发碧眼的少女神明也温和的望向他,就像望向一个不懂事的孩子,眼底温和又包容。
“羂索,你想改变的,是这个腐朽又黑暗的咒术界。”
“恰好,我也是。”
神明凝视着他,温和道,“要不要看看我接下来会做出的改变?”
少女神明,金发碧眼。
笑意明朗,纯粹温柔。
哪怕只流露一点,也是恶鬼千年以来从未拥有过的善念了。
可惜,晚了,太晚了,来的太晚了。
何况,神明此行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