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不大,众人听马老二述说村中悲惨故事的档口。
王悯果然将一个肿着半边脸的小女孩带回来。
小女孩穿得破旧又单薄,层层叠叠的单衣上打着好多补丁,满手皆是溃烂的冻疮,如一只惊弓之鸟,畏畏缩缩地看着满屋子人。
王悯跟在皇帝身边十多年,历来铁石心肠,也被这小丫头的可怜模样打动。
不知从哪弄了件年岁相当的袄子,给小姑娘裹上,勉强能御寒。
“殿下,奴才将人带回来了,她就是马老二的女儿马大妞。”
马大妞听到爹爹的名字,神色动了动。
怯生生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
与被陈婶子强行拽起来的马老二一撞,父女俩齐齐泪如雨下。
马大妞跌跌撞撞冲进马老二怀里。
一声“爹爹”。
千回百转,悲恸难当。
马老二望着八岁的大女儿凄惨的模样,双目血红。
他颤着手检查孩子身上脸上,咬着牙问:“大妞,他们打你了?!”
马大妞一劲儿的哭,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小公主举着拨浪鼓走过去。
她出生起便锦衣玉食,玩伴是天潢贵胄,她们打起架来也有头破血流的时候。
她却敏锐感受到这小姐姐和她们不同。
这个小姐姐,是瑟缩的、胆怯的,仿佛一只迷途的小鹿,心惊胆颤地望着这世界,甚至不剩多少活力。
都不如刚进宫的小宫女们。
崔月恒歪着头打量着。
“这不是废话吗?一看就被打得厉害!脸肿得这么高,比小嫂嫂戴拳套揍几拳还要严重!”
她搓着小下巴,笃定地回答马老二。
马老二不是没长眼睛。
他问,是他不敢相信……
他的女儿,才被那畜生卖给吴家不到十天,怎就这么惨了?!
难不成,他们买去不是做丫鬟,而是图虐打取乐?!
马老二浑身紧绷。
“畜生!这些畜生!!”他目眦欲裂地嘶吼。
“我要杀了那些畜生!”他扛起孩子,背到背上,红着眼想往外冲。
陈婶子忙拉住他。
“马老二!你不要冲动!多大的仇都先忍忍,给孩子找个大夫瞧瞧先!”
立马又有几人冲上去,一起拖住马老二。
“陈婶子说得对!你一个人去吴家,不但给大妞讨不回公道,自己也要搭进去!”
“是啊!你爹你娘年纪大了,你大哥那畜生是靠不住了,你可不能出事啊!”
“还有你婆娘,如今病着,你倒了,谁给她买汤药,你就两个闺女,还没趁年轻生个儿子撑门户,你今晚一死,你家就要被人吃绝户了!”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成功把马老二吓住。
他跨在门槛上的脚默默收回。
任陈婶子等几人将孩子抱下来,放在椅子上。
窦章辞上前看了眼。
小姑娘溃烂的手指流着脓和血。
肿得老高的脸颊,似乎是被人连续击打同一个部位,故意打成这副样子。
她不由目光一沉。
她做过罪奴,进过教坊司,虽很快被姜皇后派人接走,但宫中也并不宁静。
所以,她知道很多上位者玩弄人命的方式,也知道很多折磨人的手段。
可,这个小姑娘才多大啊!
什么样的畜生,才能对一个孩子下手?!
不可饶恕!
窦章辞小小的胸膛剧烈起伏。
原来,外头百姓过的日子,是这种狗屁“权贵”都可肆意践踏的日子。
大将军府门房的妹夫的小舅子,好盛的权势呐!
呵呵,她上一世凄苦于自己的悲惨际遇,从未想过,原来,外头的百姓竟是这么苦!
她伸手到怀里一掏,“陈婶子,劳你去给大妞姐姐请个大夫来。”
两片金叶子,在点亮的烛火下熠熠生辉。
陈婶子千恩万谢地捧着金叶子出去。
窦章辞回头,太子殿下满目柔光将自己笼罩,他缓缓起身,似无奈似妥协。
“得,看样子,五杖也打不了了。”
窦章辞撅着小嘴,“你还想着打他!他闺女都这么惨了!”
崔诩拍拍她的头顶。
小媳妇儿像只小斗鸡,圆鼓鼓的眼怒气腾腾,仿佛他再坚持要打,就要跟他拼了。
崔诩浅浅一笑,“嗯,此事父皇有责任,他既不在,父债子偿,孤便担下这责任吧。”
话落,便见小媳妇儿神色缓了缓,小肉手抓着他,一本正经道:“你能这样想,是孺子可教也。”
“……”没大没小。
崔诩凝眸,心神动了动,冷硬的心,有她而有柔软的时刻。
他波澜不惊地吩咐:“王悯,去将那吴什么人,折断两只手带回来。”
窦章辞的赞许猛然僵住,傻兮兮问:“不审吗?”
崔诩一手拎着衣裳包成的小包裹,一手牵着她的小手手,拂开地上碍事的崔世锦,径直出门。
“你见过我什么时候同人慢慢讲理?”
他还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