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诩拣了块沾满落灰的石头,将那本族谱垫着,拉窦章辞坐下。
韩王眼角一抽。
族谱,是一个家族传承的象征,太子也太混不吝了一点,居然拿别人家的族谱垫屁股!
何况这刘老头口口声声是汉室后裔,虽然汉室已亡了千来年,但也是踩汉室刘家的脸呀!
韩王紧张地看向刘老头。
万一这老头暴怒要揍人,他替太子挡一巴掌,算不算救驾有功?
但韩王这一眼看过去,直把自己看迷糊了。
自家族谱被人垫了屁股,刘老头却半点反应也没有。
韩王眨了下眼。
就是说,谁敢拿他崔家的玉牒垫屁股,他绝对让那人从此再也没屁股!
毕竟那上面,有他几十代老祖宗,还有借十双手都数不过来的,帝王宗亲!
这堆人,岂能屈居别人臀下!
后人的脸面还要不要。
所以刘老头的反应,多少透着些怪异。
韩王摸摸下巴,刚刚刘老头就被问得气弱,现在越看越显心虚。
“老头儿,你搬着本族谱,只能证明你是汉室后裔,不能证明那坟是你家的。连木村的村民在此安家两百多年,没人在这坟包上见过墓碑或者墓志,不然你也不会现在才来认祖。”
韩王温雅的笑了笑,“你说,我说的在不在理?”
当然在理!
老头想点头,老太太忙拉住他,直直瞪他一眼。
刚刚才钻了个小孩的套,现在又来个大人,看这男人衣着打扮,和那两小孩如出一辙的华贵异常,多半是那两娃的爹。
小屁孩已经这么厉害,他们爹亲自上场,肯定是张嘴就挖个深坑给他们跳!
老太太掂量了一下自己这把老骨头,可万万禁不起折腾。
所以她家老头,能闭嘴最好就闭嘴!
“那你说还要怎么证明!”老太太大跨一步,泼辣地杵着腰。
韩王云淡风轻瞥一眼山脚。
“自然是挖开看看咯,说不好里头有墓志能证明是你家的呢,就算没有墓志,那滴血验亲也是个好法子,听说,若你们真是与墓主血脉相连的后人,血能融进枯骨里。”
韩王说罢,不着痕迹看着刘老头,刘老头果然瑟缩了一下。
老太太眼神亦是轻轻闪了闪。
“放……放屁!你这后生不要脸,一门心思要挖别人家祖坟啊!”
“那坟是我家的就是我家的,要验什么?!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你们就是眼馋我家祖宗留下的宝贝!”
“天杀的!没王法了!这伙恶贼要刨人祖坟,有没有人管管啊!”
“老头!你赶紧去县里报官抓他们!”
老太太推了把刘老头。
刘老头反应过来,忙应声要去。
韩王瞅着他们认真的样子,一时没弄明白他们唱哪出。
这是,真不知道,这队挖坟的都是官呐!
领头来挖坟的,还是正五品工部郎中,勋爵第二等,乐安侯窦致。
别说那县令已经被活剐了,就是还活着,见到窦致也只有点头哈腰的份儿。
何况,指派窦致来挖的,是皇上啊!
韩王拍拍脑门,十分无奈,这两老家伙,究竟是谁手中的枪?
刘老头火急火燎地要去报官,却被大堆百姓围着,寸步难行。
他怯怯抬头,怎么有种随时要挨顿毒打的预感?
“让开,还有没王法了!你们再不让开,等县太爷来了,板子把你们屁股全都打烂!”
老头色厉内荏地恐吓。
没人搭理,一个都没有。
崔诩听他叫嚣,哼笑一声,“你问有没有王法,倒是问对人了。”
“孤就是王法。”
他冷淡地眼眸瞥过去,微微抬起的下颌,拉扯出嚣张的弧度。
刘老头一凝,呆呆问老太太,“孤是谁?孤凭什么是王法?”
老太太扯了扯老头的胳膊,浑身发颤,“戏文里,皇家的人就叫孤……”
刘老头猛的瞳孔地震,敢情,眼前的是个小王爷?!
那这堆……刘老头定睛一看,老眼昏花的着实看不清,只见影影绰绰一堆人,穿得都差不多,莫非是官兵?
他抖了抖唇,嘴硬道:“就算是小王爷又怎样,我家的就是我家的!”
窦章辞听得脑壳嗡嗡响。
“老伯,莫说你证实不了是你家的,便说你能证实吧,这坟也早被人盗过了,昨夜又灌了许多水,你就不想把你老祖宗接出来换块干爽地方待着?”
“难不成你要做不孝子孙?”
“而且老伯你要知道,现在天下姓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您一个前前前前朝余孽,怎么敢和当今皇上作对?”
小娃娃小嘴一张一合地巴拉巴拉。
崔诩听得满眼宠溺,他小媳妇儿这个新脑子就是好使。
说话见天儿的阴阳怪气,偏偏她讲话奶声奶气,听起来就像童言无忌,让人很难升起与她计较的心思。
好得天独厚一个小丫头。
他拢着窦章辞两条小辫子,轻轻荡了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