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毫无同情心。
他,冷静得可怕。
窦章辞推开他,举着大包子气呼呼爬起来,被崔诩一把拽回去。
他抓着她肿胀的小手,在掌心轻揉,等寻到深处的鼓包后,用力挤压。
那只大白包子在他手指下坍塌一块,小娃娃疼得秀眉紧蹙,嘶嘶抽着冷气。
“阿辞忍一忍,长青散将毒素聚在一处,将毒液挤出来便不肿了,疼的话,咬我肩膀。”
崔诩心疼地摸摸她,将小娃娃按在肩头。
“什么散?!”窦章辞圆鼓鼓的,含着一泡泪的眼睁大。
小媳妇儿的震惊溢于言表,语气里的痛惜无处可藏,崔诩抬眸看她一眼。
“药是死物,再珍贵也是给人用的,这牛毛针上淬的痒痒粉无药可解,一旦沾上,就要挠破皮,抓烂血肉,毒血流尽才可解毒,你想如此?”
他眸子黑黝黝的,一点也不像吓唬人。
窦章辞寻思,也不知他从哪弄得这么烈的痒痒粉,听起来比上辈子崔世锦洒的那种厉害多了。
她拿到袖箭时琢磨过,这么细的几根针,怎么扎得死人,他别是在吹牛。
原来,他可实事求是了,他是真想她射死崔世锦啊!
窦章辞想想那血肉模糊的场面,哪还敢心疼一丸长青散。
若不吃药下场这么惨,手边的即使是王母娘娘的长生不老药,她也敢一口吞了!
随着大力挤压,小小针孔里渗出淡黄的液体,那液体挤干净了,随后跟着挤出来的是血。
血液也挤出一小盅后,崔诩将她小手手擦干净,洒上止血的药粉包上。
这半晌,小娃娃咬牙忍着一声不吭。
疼,也将小手坚定地递给他,大大的眼睛里,那抹倔强脆弱极了。
等他包扎完,小脑袋一头顶在他胸膛。
“都怪你!都怪你!嘤……”
崔诩听她又开始嘤嘤,反倒有松口气的感觉。
天知道,刚刚她不肯咬他,他心底有多彷徨。
这丫头,上辈子就是个一身反骨的倔精,受了委屈从来闷不吭声,深谙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道理。
若有机会打击报复,哪怕等了几年后也只是嘴上讨半分便宜,都要把这便宜占了。
若是找不回场子,她便宁愿敬而远之,也不再和那人沾边。
像个几岁的娃娃,生气便不和人玩了。
刚刚她咬紧牙关自己扛的模样,让崔诩心慌得像有匹野马在心头乱踏,脑子里已想过好多个死缠烂打,要她回心转意的方案。
现在总算松了口气,她要来算账了。
崔诩的方案不是白做的,她开口说第一个字开始,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不经你同意便把刘夫子接来,更不该藏起来不与你分说清楚,最不该没护好你,让你被毒针所伤,都是我的过错,往后再也不会了,你打我骂我解解气可好?”
崔诩捧着她圆嘟嘟的小脸,半蹲着身子,和她齐平,说话时隐隐有把自己的脸递上去的意思。
这副模样看得金时眼皮一颤,内心大动。
他家乡有种男人极其惧内,家里一应事务皆由媳妇儿做主,男人不敢有一丝反抗之心,不然,轻则被骂,重则挨打。
真打,鼻血流一地那种。
十里八乡亲切地称这些男人为耙耳朵。
金时觉着,此刻竟从太子殿下身上看到了自己家乡男人的特质,不由感受到一股极其亲切的感觉。
他的小主子,可能已经没救了。
两个月前,那个为救他,月夜之中纵身一跃,孤戾狠绝的小主子,从此在人世间了无踪迹。
当真是,爱情让人腐朽。
“我打你做什么,你把刘本初送走!!”
窦章辞扯着委屈巴巴的哭腔,举着已经不肿了,但被他包得巨大的小手手,两条小短腿在地上蹬着,“不学不学!”
崔诩将她献宝似的小手放下,她又倔强地举老高,生怕别人看不见。
他不敢用力去掰她,无奈地揉揉额头,“那就叫他只教阿恒便是。”
一旁帮着递药粉和纱布,帮着丢掉染血的帕子,忙活半日的小公主,不可置信地看向她狗六哥。
“首先!我没惹你!”
小公主本想很硬气的拒绝,并向小嫂嫂学习,将她狗六哥好好收拾一通。
却在勇敢的讲出首先之后,接收到她狗六哥的冰封射线,话到嘴边的“其次”被她识时务地吞回去。
小公主缩缩脖子,又明白了一个道理。
这世上,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她悲从心头起,她跟出来,不是为了学道理的!
一瞬间只觉得眼睛不受控制的酸涩,鼓起最后的勇气,小公主仰面朝天,闭紧眼,声嘶力竭咆哮。
“早知如此!你昨晚上接我回来做什么!”
“接我回来感受人间疾苦么?!”
“我到底是,亲缘浅薄的宝宝!”
“这哥哥,不如不要!”
说完她放声大哭,简直是伤心欲绝。
第不知道多少次,单方面断绝和太子殿下的兄妹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