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崔诩凝眉问道。
“小女子名唤顾惜娘,小郎君,求求你,救救我!”
顾惜娘一手抓着栅栏,猛地磕头。
她从被拐走后,一路辗转北上,这伙贼人夜里行路,白日便将她们关在各种暗无天日的地方。
期间,有死去的姑娘,被他们丢弃在道旁,任猛兽野狗分尸。
亦有沿途赫赫有名的青楼,或是高门贵阀要蓄婢纳妾,都要暗自将她们送去供人挑拣一轮。
她这一世都不曾见过这么多形形色色的人。
利欲熏心的、荒淫无耻的。
所以她一眼能看出,眼前这两人不同。
也许这两人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顾惜娘抹掉垂落的眼泪,哀声乞求着。
“小郎君,我本是清河县人,我爹是章和二年恩科举人顾云冲,中举后客死异乡,至今尸骨未还,我爹只我一个女儿,族长便生了吃绝户的念头。”
“不顾我爹尸骨未寒,也不顾我娘身子极弱,强将我爹爹留下的十余亩良田充做族产,将我与我娘赶出家门。”
“我和阿娘走投无路,幸得表舅舅收留,可后来表舅舅在码头扛货时失足跌落河中溺亡,村中便盛传我们母女不详,克尽亲人。”
“村中人将我和阿娘赶出村子,甚至抢光了我阿娘用那即将油尽灯枯的身子,熬夜绣花赚的药钱。”
“我们歇在漏风漏雨的土地庙中,可阿娘没有药……身子骨越来越差,连日吐血,我拼命在绣坊做工也不够维持。”
“直到有一日,一同做工的廖婶子告诉我,城西徐老爷新纳了房宠妾,要买几个丫鬟,不卖死契也成,她见我可怜,才将这消息告知我。”
“我去了徐家……我去了徐家后,就被迷晕,再醒来已不知自己在哪儿。”
“如今快过去一个月的时间,我阿娘……没人照看她,她……啊!!”
顾惜娘强撑的镇定,无法再维持下去。
她心知母亲已病入膏肓,若她在身边,也许还能支撑半年。
如今,穷困与她失踪的双重打击之下,仅有万分之一的几率还活在世上。
残酷到叫人绝望的现实,将十六岁的少女那颗本该纯真轻灵的心剐得千疮百孔。
顾惜娘只觉得心如刀绞,原本想冷静理智地叙述自己的悲惨经历,却发现自己做不到。
她也是殷实人家的女儿,父亲聪慧有才,母亲温婉贤淑,曾经十里八乡谁不羡慕……
一夕之间,所有美好如梦幻泡影般破灭,徒留无尽的苦难。
少女泪珠糊湿双眼,绝望地呐喊:“老天爷!我家究竟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错事,竟要我阿爹尸身无处收殓,阿娘也曝尸荒野!究竟是为什么?!究竟我家做错了什么?!”
顾惜娘的悲戚如山洪倾泻,她的遭遇,便是同被当做物品买卖的少女,也深深同情。
尖利地哭叫发泄之后,顾惜娘死死咬紧唇,爹爹教过她,要沉稳守礼,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她做不到,但她会努力!
唇瓣上溢出的丝丝鲜血。
顾惜娘眼神锐利,心中坚定一个目标:她要回去,要活着回去!
不管是在大魏,还是在漠北,只要给她一丝机会,她都要回去!
她绝不允许贼老天的阴谋得逞!
在上一世暗无天日的世道里,崔诩司空见惯悲欢离合。
他的心坚如磐石。
在那种世道里,世人大多柔弱麻木,或随波逐流,或等着旁人救赎。
都无可厚非,祸非因他们而起,大家不过无辜受难。
可偏有些人,不甘与那世道同流合污,即便只有微末之力,也要为内心的正义、秩序和坚守而战。
那是值得敬佩和喜爱的人。
比如赵震,比如他的阿辞,比如这顾姑娘的父亲顾云冲。
这姑娘,眼里灼热的光,很像她的父亲。
崔诩沉思几许,开口道:“你家的遭遇非因你们之过,但你们太弱,便会被挑为牺牲品,世道如此,人命如草芥。”
“你若想改变,便先要努力活下去,如此才有与家人团聚的时候,才有更改这世上规则的机会。”
“你娘是否活着,我不清楚,你爹在漠北。”
顾惜娘似懂非懂,却听到了自己想要听的,她猛地抬头。
“我爹在京城参加会试,同乡士子称我爹会试落榜后去京郊散心,从此一去无踪影,我和阿娘等他四年也未见归人,他……怎么会死在漠北?!”
“他没死。”
崔诩言尽于此。
这石室熏着气味浅淡的香。
如少女般清幽甜馨,便是王悯闻来,也有心潮血涌的冲动。
可惜,他那儿不会有感觉了……
而崔诩闻在鼻子里,只觉得恶心至极。
上一世,杨普威给他安排了许多女人,为了使她们生下子嗣,杨普威丧心病狂地给他下了许多催情药,焚了许多催情香。
他将东宫杀得哀鸿遍野,这股风气才止住。
可对熏香的厌恶,已经刻进骨子里,尤其是催情的熏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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