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潸潸还是被塞进了囚车。
临行前,小姑娘端着本子,将工整纪录在册的养虫方法捧到她跟前。
十分严谨的逐字逐句核对确认。
“既然大姐姐说没问题,那阿辞就回去练习啦,如果有不清楚的,歇脚时再来请教大姐姐,大姐姐好好休息吧。”
说完,小姑娘朝身后的小太子张开双臂。
那全程冷着脸,仿佛满世界都欠他好几百万两银钱的小太子,弯腰将她抱起。
小姑娘回身和她挥挥手,两人转身离去。
潸潸从善如流地闭上眼。
昨夜睡得晚,今早又被赵震那截树桩子吓够呛,着实挺累的。
可她估错了形势。
车队刚出驿站大门,她就被一股酸臭酸臭的味道熏醒。
这味道有些像……泔水和腐烂的食物!
不会是?不会吧!!
潸潸猛地睁眼,眼前一道灰黄的液体迎面而来。
其中花花绿绿夹着不少不明固体。
她根本没看清是谁泼的,也根本来不及闪躲!
狭窄的囚车只够蜷着一个人,她仗着腿细,将腿伸出栅栏外,才勉强坐得舒服一些。
但这个坐姿,当一桶泔水泼面时,她根本无处可躲。
泔水从她头顶、脸颊淅沥沥滑落。
之后紧接着是一大堆烂菜叶子和臭鸡蛋。
潸潸脑门被砸得嗡嗡响。
“砸死这些丧尽天良的畜生!”
“砸死他们!”
“我也听说了,昨晚来驿站投宿的是京城来的太子殿下,一来就抓了伙拐卖少女的畜生,救下了好几位可怜的姑娘。”
“听说那伙畜生在咱们县驿站下面挖了个交易用的地宫,这么肮脏没人性的东西,居然就在我们身边!”
“打死他们啊!不打死他们,我们也脏了!”
四周百姓义愤填膺,天没亮就拉来的东西砸完仍不解气,全都扭头往家里跑,再去搬第二轮攻击用的臭水烂菜。
潸潸抬手抹掉脸上挂着的腐烂的叶子,一抹,全糊在脸上。
袖子被泔水浸湿也不能用,那股酸臭腐败的味道萦绕全身挥之不去。
潸潸刚吃饱的肚子一阵痉挛,“哇”的一声便吐了。
她边吐边朝百姓解释。“我不是!我是马车没位置了,调配来的,跟我没关系!”
一张嘴,那股作呕的气味,直往食道里钻,潸潸吐得昏天黑地,再也讲不出半个字。
底下百姓哼声,“放屁,后头两辆马车拉着空坛子,怎么就没位置,你就是案犯!”
但她吐得脑仁都要炸了,耳边嗡声缭绕,根本没听清。
至于崔承和那赖老大更惨,百姓们不管赖老大断了一臂,满身血痕,从家里扛出扁担和竹竿,用尽各种方式伸进囚笼往死里打。
“刁民!刁民!!”
崔承骂到嗓子都哑了,他一百次表明自己不是拐子,是皇帝的儿子,是封在隔壁县高高在上的郑王,但百姓无人搭理他。
一个拐子还敢在太子殿下跟前冒充郑王?还敢威胁诛他们九族?
怕是有点神志不清了!
真是郑王,太子殿下能把他塞囚车里?
没见前头韩王独享一辆豪华专车么!
太子殿下和郑王的血脉不比跟韩王亲近?
而且王爵无召不得离开封地,郑王又不是想死,跑他们县来干什么?
所以,这恶人讲的话,就是一个音节都不能信!!
窦章辞掀起帘子瞥一眼后头,拉着几个少女的马车上,顾惜娘等人也在探头看囚车方向的动静。
似乎又有姑娘哭了,但这回,是所受的委屈得到纾解的眼泪。
小姑娘默不作声放下帘子。
崔诩见她这一副怏怏的样子,揉揉她的小脑袋瓜,开解道:“不要怀疑自己。”
窦章辞诧异抬头。
他……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
外头百姓义愤的模样,和几个姑娘伤心害怕的模样,都让她怀疑自己留下这两个贼人的命的决定是否正确。
苦主和百姓要的都只是血债血偿。
她却为了其他利益考量,决定延后再杀,罔顾她们最迫切的意愿。
窦章辞低下头,她明知那潸潸不怀好意,但不以身涉险便永远不知道潸潸真实的计划。
可若是如此也不能成功套取更多信息,钓到幕后的那条大鱼,便没办法向那些少女交代。
这些姑娘们,有些上了官道就要回家,她们都没有看到罪人伏法。
天地茫茫,大魏疆域之广,也许她们此生都不会再相见,也无从获取罪人伏法的消息。
“呼……”小人儿鼓在腮帮子里的气卸掉。
眼见更蔫了,崔诩揽住她。
“你大可放手去做,旁人不理解的都有我帮你顶着。”
“不要怀疑自己的判断,若错过这次机会,咱们不知何时才能抓到如此确凿的证据,也无从知晓天底下还有多少丧尽天良的拐子,更不知道后头还藏着什么危险。”
“一时的快意并不可取,真要动手便要一锅端了才爽快。”
崔诩温声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