滹沱河边,车驾暂停,崔诩捧着罐蜜饯梅子投喂小媳妇儿。
窦章辞小脚丫晃晃悠悠,顺手也给小公主投喂一颗蜜饯,作为学会讲理的奖励。
酸酸甜甜的滋味,和来自小嫂嫂的鼓励,让小公主晕晕乎乎。
她就知道,这辈子抱紧小嫂嫂的大腿准没错!
瞧,狗六哥不让她碰的蜜饯梅子,这不是吃上了么!
小公主嘴里嘬着果核上最后那点香甜,得意洋洋地睨着崔诩。
来!告诉她!排挤她有什么用?!
自有小嫂嫂会疼她!
崔诩懒得搭理这被卖了还帮他数钱的傻子,故意倾着罐子口,在里头寻出一颗最大的,塞进小媳妇儿嘴里。
漫不经心抬眼瞥了瞥瞬间再也笑出不来的小公主,在她开口前直接合上盖子。
弯着唇角低头揉揉窦章辞的发顶,“蜜饯吃多了要烂牙,阿辞乖,你还未到换牙的年纪,咱们明日再吃好不好?”
窦章辞瞅一眼盘子里的果核,着实不少,不疑有他,随意点点头。
崔诩便将那罐蜜饯放回箱子里,顺道儿当着小公主的面上了锁。
“??”
崔月恒握了握小拳头,这是什么天上有地下无得宝贝吗?
还上锁!!
她想说自己也要挑一粒,根本来不及!
两个鼻孔张了张,小嫂嫂才原谅她,她不能发火儿!
就算再不服,也不能此刻和狗六哥干一架。
忍忍忍!
小公主默默背过身,阴沉却冒火星儿的小脸将崔世锦吓一大跳。
崔世锦当即撩起帘子下车,落荒而逃。
开玩笑!他小姑姑谈笑风生间都能折腾掉他半条命,现在这模样,不得把他送去十八层地狱啊!
惹不起,他躲得起!
刚落地的崔世锦,被一股冲天的酸臭熏得又想躲回车上。
他拼命捏紧鼻子,但那股味道已经被记忆篆刻。
深深烙印进他心里,捏鼻子屁用没有。
在车上属于底层的小世子,下了车就自封为人上人。
他两撇浓眉锁紧,捂了两层棉袄在鼻子上,破口大骂。
“哪个杀千刀的随地大小便!!臭死你爷爷了!!”
“来人!!给爷爷把那混账东西的工具没收掉!!”
崔世锦气的哇哇叫,回车上,小姑姑发起癫来能弄死他。
不回车上,会被臭死。
简直是前有狼后有虎,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想一想,作为车下人上人,去抓那混账到底比上车安全。
于是他边骂骂咧咧边循着挥之不去的臭味前行。
今天一定要扬眉吐气一回!
才走出十多步,崔世锦被亲爹韩王一把拎回车上。
韩王叠甲似的,在他两层棉袄上再捂一手。
“闭嘴!老实在车上待着,这热闹不是咱们父子能凑的!”
崔世锦眨眨眼,怎么?随地大小便还有理?这种有伤风化的事他还不能管?那做这韩王世子,究竟有什么用?
韩王瞅着自己儿子清澈又愚蠢的目光,摇摇头,没多解释。
他掀开一点点帘子,随着酸臭的味道灌进来,崔世锦看到河边梗着脖子一声不吭的郑王叔。
那目光,跟拴在村口不肯拉磨的犟驴似的,死犟死犟。
随风灌进来的,是金时苦口婆心的劝谏。
“郑王殿下,这眼看就要到别苑了,您还是听奴才的沐个浴,更个衣吧。”
“您现在这副样子去见太后娘娘,未免太失礼了一些。”
郑王耳畔听着金时说话,却根本不看金时,更不回话,倔强的目光快把太子的车驾看穿。
僵持了半晌,寒风嗖嗖地刮着,金时口水都要劝干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将手中拂尘一甩,金时怒道:“来人!将郑王给咱家踹下去!”
他一开口,被熏得头昏脑涨的侍卫们纷纷应声,齐刷刷抬脚,一脚将崔承踢进河里。
踢完回身抱拳:“是!金总管!”
深度只及崔承腰际的河水,在冬末春来时并不寒冷。
但崔承受到的侮辱比伤害高多了。
他站在河水之中,抹一把脸上水珠,忍无可忍怒吼一声:“崔诩!!你这竖子欺人太甚!!”
他,堂堂一个亲王,当今皇帝的儿子,事实上的大儿子,嫡长子!
竟被囚车拉了四天!!
这四天,他身上不知被倒了多少泔水,不知被砸了多少臭鸡蛋!
特别是这五台县!这群刁民是三年不吃饭吗?是饭菜鸡蛋全剩下全放烂了吗?
别的县,三户才能凑出一个臭鸡蛋,五台县每户人家平均贡献五个臭鸡蛋!
他现在浑身上下都包着浆,是真的浆!!
这已经够屈辱了,他居然还要被一个太监欺负!
崔承浑身上下的毛孔都要炸了!
他不洗,这身证据他打死也不要洗掉。
他就要让皇祖母好好看看,姜氏生的小贱种究竟有多恶毒。
居然能想出这种法子来折磨亲兄弟!
这种心狠手辣的小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