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狭小的县衙中,从屋顶到地面,挤满人。
不知是谁先动,下一瞬,刀兵相接。
整个小县衙中充斥着喧嚣的杀戮之声。
血腥气味弥漫,地上白净的积雪被血色染成一片赤红。
赵震和王悯始终守护在崔诩身边。
杨普威敏锐的察觉到了崔诩所在的方位,但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已经没办法接近那小太子。
他眼中寒芒大盛,从怀中摸出一根火折子。
在亲卫护送下接近墙根,果断伸手塞进雪中,将积雪掏出一个大洞。
竹筒被揭开一截,火折子丢进去,瞬间火光蹿起,硝烟弥漫。
这动静让所有人手下一停,齐刷刷看来。
崔诩眼双眼微眯,这狗贼还藏着玉石俱焚的心思?
几十岁的人,未免太过天真。
那支重新上满弹药的火铳在他修长的指尖转个圈。
“砰!”
火铳发射子弹的速度远胜弓弩暗器,且手中的是小媳妇儿的师父改造过的。
加上他目力极佳,准头极好。
杨普威只觉得手掌一麻,火折子莫名掉落在地。
他蹙眉低眼,便见掌心不知因何出现一个大洞,透过这白骨嶙峋,血肉滴落的洞,能看到地上被血色蔓延的积雪。
他甚至没感觉很强烈的痛感,就这般负了重伤。
杨普威惊愕抬头,只见被厚重积雪覆盖的屋顶,那黄毛小儿傲然立着,仿佛全世界没有能令他畏惧的东西,跟个活靶子似的立在那里。
手中比一般火铳小很多的枪管,冒着丝丝白烟。
“不!不可能!”
杨普威发出一声惊呼。
京畿大营的火器营,他不能再熟悉。
但从未见过如此袖珍的火铳,偏这儿童玩具似的武器,竟让他无从察觉,听到响声时已经没有躲开的机会。
大魏何时又这般可怕的武器?!
眼见那小子又举起火铳,杨普威来不及再思考更多,下意识抬手护住脑袋。
死亡的恐惧,让他差点忘了竹筒中的硝石已在燃烧,马上就要引爆埋藏在这个小院中的几百斤火药。
听见耳边越来越大声的“呲呲”响动,杨普威才反应过来。
顾不上一只手掌已被洞穿,完全使不上力气。
顺手扯了个亲卫死死挡在自己身前,直往垂花门外撤去。
杨普威逃的太果断,硝烟迷眼,“呲呲”的声音已经称得上刺耳,即便站得很远,崔诩也能捕捉到。
他心中一凛。
“速退,隐蔽!!”
崔诩厉喝一声,尾音未落,“轰轰”几声,瞬间脚下地动山摇。
炸断的墙体和轰然倒下后被震开的瓦砾,伴着雪花四溅而去。
所有人跃至半空,依旧不可避免被乱石砸到。
崔诩抬手在额前微微一遮,偏头在一片尘埃中寻找杨普威的身影。
只见一小队人马护着他朝大街上跑去。
街道上早已无人,所有百姓紧闭门户,不敢窥探一眼。
暗卫们朝那个方向急追而去。
杨普威即便早有准备躲闪,依旧被乱石砸到了脚跟,忍着疼跌跌撞撞向前跑。
他不知这几百斤火药有没有将那小儿炸死。
听着身后急切的几声“太子!”
只知暗卫还没死绝。
身后没有路,只有往前,去大营,大营中还剩八千精兵。
二十几人对八千人,孙子在世也没赢面。
冲过拐角,杨普威停下脚步,愣在当场。
不知谁将街边小摊贩的桌子搬至街道正中央,两个四五岁的小姑娘跪在凳子上,半副身子扒着桌子,将几根筷子抢得像稀世珍宝,只差要打起来。
稍大些那个竟抢不过小的,抽抽鼻子,嘴一瘪。
“小嫂嫂作弊!说好不准用武功!”
窦章辞挠挠头,“没用呀!”
真的没用,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小公主的动作在她眼中如刻意慢放一般。
她总能准确预判小公主的下一步动向。
“公主,所以平时你要用功。”
杜婉君笑着摇摇头。
很明显,小太子妃是练功练得习惯成自然。
即便不动用内力和招式,依旧可以凭借一双眼料敌先机。
小姑娘天不亮起来扎马步,打坐的努力,没有白费。
听见凌乱的脚步声,杜婉君撩眼看去。
拐角奔来的一群人个个灰头土脸,极其狼狈。
看见她们三人,哦不,还有一群虎视眈眈的羽林卫,直接愣在当场。
杜婉君轻笑,“大将军,别来无恙。”
这话讲得,倒像是旧识。
杨普威使劲盯着她辩别一番。
显然没想起来,这六七年前也只有过几面之缘的女子是谁。
但女人来者不善。
她带着那黄口小儿的亲妹妹和所谓的妻子在此堵他。
前有狼,后有虎,插翅难逃。
杨普威从未想过有一日自己能落入这种境地。
在自己的地盘,像条丧家之犬般被追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