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晚樱说:“我一直以为,写这些邮件的人,是你。”
这件事,在她看来与程叙舟本人无关,但是程亦彦冒名顶替的事情不止一件,她认为有必要让程叙舟知道。
他轻咳了一声,像是触动到了手臂上的伤痛,眉头紧紧地拧起来,“你以为是我?”
就算他在前几天,所设想的种种答案之中,包含了这个可能性。但是真听到于晚樱亲口说出来,还是让他心里一阵抽痛。
邮箱页面上的最后一封信件,是新婚之后不久,于晚樱发出去的:“你怎么了,为什么不回家?为什么什么话都不跟我说?我们可以坐下来谈谈吗?”
没有回复。
他们的关系那时候刚刚破裂,她在隔空向一个虚假的他寻求沟通。
程亦彦不会回复,他巴不得。
再往前的邮件往来记录,是他们婚礼的那一天。正是程叙舟看过的那几段记录。
两年零八个月之前,新婚之夜。
程叙舟从浴室里出来,于晚樱已经睡着,她侧躺着,发丝散乱,带着汗意贴在脸上。他伸手去帮她拨开,侧头笑着,觉得自己心里从来没有如此柔软和充盈过。
他蓄谋了这么久,终于把这个小木头人给娶回来了。
于晚樱抬手嘀咕了一句什么,他发现她还握着手机。她翻过身去,又睡沉了,程叙舟从她手里把手机抽出来。
那时候她的手机还是指纹解锁,他发现屏幕亮了,一个页面出现在他面前。
一个邮件正文页面,能同时看到发出去的邮件和回复。
于晚樱在十多分钟之前,发了一段简短的邮件出去:“今天如同做梦一样,以后就能天天见面了,我很开心,希望你也是。”
对面回复:“当然,欢迎回家,我也很高兴,以后能够时时与你面对面相处。”
那是程亦彦的邮件地址。
不,确切来说,那是一个程叙舟不用的私人邮件地址,他小时候用来登陆游戏平台。
长大之后,他只用企业邮箱和工作邮箱,这个邮箱本身,他甚至没有登陆过。
因为在很早以前,这个邮箱就被程亦彦借去了。
平时,也只有程亦彦知道账号密码,偶尔会登陆。他中学时期在学校很受欢迎,同学录地址上全部留下这个地址。他们曾经,也是会用同一个邮箱的堂兄弟。
看到这一段对话,是冰封的开始。
程叙舟站在床边,全身的血气似乎一下子散掉了。这是他的新婚之夜,这个他费尽心思,终于娶回来的,平时天真单纯到有些木讷的小东西,
在他起床去浴室的时候,发邮件给程亦彦,告诉他“以后能够天天见面,很开心。”
多年前的那封告白信,一下子就从他淡去的记忆里面跳出来。
原来于晚樱一直都还是喜欢程亦彦,即使大学四年过去,也没有变过。
甚至第一夜过后,彼此还留着余温的时候,第一件事,是发消息给他。
他跟于晚樱早在婚礼前的一个月,就已经登记结婚。她早已经是他的妻子,对别的男人说这样的话,与出轨何异?
就算没有实质性的往来,那也是精神出轨。
他全身发冷,手指上划,看着下面一段段的邮件来往记录,标题多是问候,或者闲聊。列表上只能显出短短的一小段开头。
一直往下、往下、四年,平均每个月一封,他们从来没有断过联系。
他甚至没有勇气点进去看。
几乎要把那手机捏碎。
但是最终没有。程叙舟只是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走出去。
即使是冬天,他只穿着一件浴袍坐在楼下喝酒,也感觉不到冷,整个身体趋于麻木。半瓶酒消失,他的念头一直在“揭穿她,离婚”和“视而不见,忍受”之间来回摆动。
终于积蓄了一点睡意,他站起来走回房间的时候,依然没有得出答案。
但是他知道一件事,他舍不得离婚。
不过,他可以搬出去,再次考虑,反正多得是时间来任他思量。顺便给她留下空间,免得她躲躲藏藏。
婚后第四天,他搬了出去。因为一看到她,就觉得痛苦。
这些记忆汹涌而来,触动着神经,甚至真的连累到程叙舟身上的伤处,爆发出一阵剧痛。也许他原本就很痛,只是被追车而来的肾上腺素爆发给掩盖了。
程叙舟的额头上又开始淌冷汗,他握着于晚樱的手机,重复着问:“你一直以为,这个给你发邮件的人是我?”
于晚樱点点头。
“结婚的那一天,我就在你的身边,你为什么还要发邮件给……我?”
“我——”她停了一下,“我那时候喝醉了。或许是害羞,也有可能只是醉酒行为。觉得太高兴,无从表达,想对你说点什么,又觉得当面开不了口。毕竟……那时候我们的关系刚刚转变。”
“我明白,我能明白。”程叙舟懂的,因为当时的他,也是这样的感受。
欣喜、忐忑、觉得不像是真的,想要再三确认,却还是要压抑住,小心翼翼,尽量找一些含蓄的表达方式。因为好不容易才转变的关系,还不知道该如何去经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