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忠不孝,贪功冒进,不尊兄长……”
“父皇想要大哥当太子,可他当真配么?”
皇帝的神情在听闻大哥二字时,勃然大怒:“混账!他是你大哥!”
周擎鹤驼红着脸,支撑着身子坐起来,近乎仰视一般看着年迈的皇帝。
“他何曾拿我当过弟弟?父皇又何曾拿我当过儿子!”
“我是唯一的光头皇子,不是圈禁胜似圈禁,父皇要我与大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到底是要培养我们顾念手足,还是嫌弃我出生前生母流落!”
周擎鹤慢慢站起,身子摇摇晃晃,他如今已然长成大人模样,站直了身子,皇帝也要抬头看他。
他被压的太久了。
酒后吐真言也好,就此圈禁也罢,总归死不了,又活不好,日日被朝政与皇帝折磨,仔细想想似乎还不如圈禁后死遁,做一个游人浪客。
“为何只有我要谦让兄长,友爱弟弟,大哥那是谋逆!按律当斩,这样的罪名若是换在我身上,父皇还会容我活在这世上么?”
皇帝气的一个茶盏砸在周擎鹤头上,茶水茶叶混着鲜血稀里哗啦滚落下来,外面听差的钱江平心里哎呦一声,皱着老脸喊小全子去给赵妨玉提醒。
周擎鹤重新坐在椅子上,醉意未消,面上还有两片酒后微红。额头上有个鲜红的伤口,汩汩冒血。
他随手沾了沾伤口上的血,随即越发放肆,声音越来越响:
“父皇要做天下第一等圣明的皇帝,所以不忍杀我母妃,却又厌恶她曾流落民间,母妃这些年过得如庵中老尼,我亦是父皇身前最听话的鹰犬。”
“但大哥他要杀我!父皇还要我谦让他!”
“既然父皇容不下我与母妃,为何不放任我与母妃自生自灭!你囚禁着母妃,养狗一样养着我,怕我不愿做磨刀石,一个劲儿的推着我与大哥争斗……”
“你何不直接赐死我,为你心爱的长子报仇?”
皇帝气的将案几上的奏折挥落一地,茶盏器物滚得满地都是,年迈的皇帝红着眼,被点破心思后气的面红耳赤,鼻翼一股一股,气的面目狰狞。
“你母妃流落在外,是朕!不计前嫌,你身份存疑,是朕依然对你爱护有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非要同你大哥去争!以至于要废了他!”
“朕不过是弹压你几分,你竟要朕赐死你?你是当朕不敢吗?!”
生死在周擎鹤看来,并不可怕,他受够了为人鹰犬,过得比太监还阿谀谄媚。
他生母曾是皇帝宠妃,皇帝南巡时带着他母妃一同南下,那时母妃月份尚浅,并不知晓,后来遭遇刺杀,母妃流落民间三月,最终在尼姑庵中被巡回。
但那时母亲的肚子已然大了,皇帝顶着压力将他母妃带回皇宫,等他出生后,封他母妃为丽妃。
他明明长得最像他父皇,所有人却都将野种的脏水扣在他身上,包括他的亲生父亲。
所有人都认为他母妃流落民间时失了贞洁,所有人都厌恶着他们,母妃哭诉过无数次,若是她当初死了多好……
但一切没有如果,她是被皇帝圈养在后宫的筹码,他是被拿捏住要害的狗,为未来太子量身定制的磨刀石。
他不能学业出众,不能武艺出众,他必须当一个纨绔,当一个处处难登大雅之堂的纨绔。
他没有老师,连骑马都是自己跟侍卫学的……
皇亲们都能去的上书房,只有他去不得,甚至还被皇帝美其名曰,老二生性爱晚,晚些上学也无妨……一直拖到了他十四岁,才第一回踏入过学堂的大门。
他越是顽劣,越是能体现他父皇对他的偏宠,体能体现他的无能……
他不曾肖想过太子之位,因为他父皇为他量身打造的这条路,注定不得好死。
他只是受够了,早晚都要死,不如就今日。
光明正大,将这位天下第一等圣明的皇帝的私心告知众人。
大哥犯了错,他跟着受罚,明明他才是受害者,却要替加害者承受骂名,罪责……
周擎鹤无言,纤细的脖子扬起,一副引颈受戮的姿态。
不多时,皇帝的怒火慢慢降下,钱江平将新的茶水奉上,又替二皇子去摘满头的茶叶。
钱江平的声音尖细又刺耳:“二皇子,您伤成这样,丽妃娘娘看了还不知要多心疼呢!”
周擎鹤惨然一笑:“不会。”
他是世间最失败的儿子,即便是他的亲生母亲也不爱他。
幼年时有过一段时日的欢愉,后来被骂多了,母妃也疯了,甚至信了那些流言,认为他是野种,所以才连累了她从此再不得盛宠,被日日磋磨……
他的人生没有太多甜的时候,多半苦涩乏味,每日都在挣扎求生,如今他累了。
死也好圈禁也好,他都不想再与这些人有交集。
就算是死了,也好过这般如履薄冰。
二皇子的狼狈钱江平看在眼中,但他不会同情任何人。
不多时,皇帝冷静下来,赵妨玉重新奉茶,只这回并非是她站在外间,而是钱江平给她使了眼色,她才主动上前替皇帝奉茶。
皇帝接过茶盏,饮用后面上的神情更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