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炕上说着话,已经做好了的饭和菜,怕凉了都放在锅盖上,用热气熏着。
话说石家养了一头小花猪,因为太小,就没舍得杀,想等等再大点卖了毛猪,挣点钱,正好给儿子结婚用。
可巧腊月初六,这天的天气奇冷无比,石老头怕小花猪冻坏了,赶到厨房隔壁的厢房里了。
这一炕的人在正屋,聊得正热乎着呢,谁也没注意猪。
等要开饭的时候,石老太出来端菜,一看,可是不得了了,那小花猪站在锅台旁边,左一口菜,右一口饭,摇头尾巴晃的,吃得正香呢。
把个石老太气得,拿烧火棍就打猪,小花猪嗷嗷叫着可就冲进屋里。陈秀秀下炕刚想看看,能不能帮老太搭把手,干点啥呢,猪直冲着她过来了,一下把她撞倒在地。
倒没撞怎么样,不过那时候人都迷信,凡事讲究个顺当,相亲竟然让猪给撞了,这猪在那时候叫黑煞神,代表不吉利。
陈秀秀隐隐约约的感觉,心里也不知道哪里怪怪的,不踏实。
出村子的时候,陈秀秀还又回头瞧了瞧石家的房子,发现石家的房子在村子里,显得尤其的破败矮小,不觉得心里犯了嘀咕,问她爹:“爹,不是说石家是上等户吗?怎么房子这么破啊,还没咱家的好呢。”
陈厚魁想了想:“许是他们会过日子,有钱不舍得盖房子用吧。”
话是这么跟闺女说的,到底心里也犯了寻思,等晚上到了家,立马去了王麻子家。
王麻子家兄弟七个一起过,没分家,地倒是不少,可真要是均摊到个人头上,其实就没多少了。
他刚吃完萝卜馅的饺子,边剔牙边放着萝卜味的屁。
那时候要想吃顿饺子,非得赶到年节不可,平时是万万吃不起的,都穷。
赶巧这天是王麻子的生日,照理当地有个说法,生日是娘的苦日,要净饿一天,什么也不许吃,纪念娘生养不易。
即使有做寿的,大都是岁数大一些的老人,但断不会吃饺子,饺子是要捏边才能包上的,俗话就说那是:捏寿,不吉利的。
王麻子就好这一口,老娘死得又早,也就不管那些个禁忌,每逢过生日,都让老伴给他包萝卜馅的饺子吃。
他哪样都好,能说会道的,就只一样上不得台面,爱放屁,一翘屁股一个响屁。
陈厚魁进得屋来,闻到冲天的萝卜屁臭味,不觉得皱了邹眉,但因为有求于人,却又不好表现得太明显,离王麻子稍远点坐下说:
“老哥,我今儿跟秀秀去了那石家,看家里都还行,就是那房子怎么那么破呢,不是说是上等户吗?
秀秀过去了住哪里?夏天好说,冬天难熬啊。你跟兄弟交个底,他家到底咋样,我就这么一个闺女,你老哥可不能把你侄女,往火坑里推啊!”
王麻子一听就急了,脸上的麻子在灯底下都泛光:
“大兄弟啊,你这不是埋汰你老哥吗,你老哥可不是那不讲究的人啊,能给我大侄女介绍,不像样的人家嘛!
实话跟你说吧,人家老石家那可不比老地主家差,钱有的是。就是一样,会过日子,仔细,人家不想把房子弄那么好,弄太好招贼嘛。
现在这世道,你也知道,多乱呢。
我跟你说,这样的人家,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啊,进祥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老实本分着呢,模样又俊,跟秀秀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陈厚魁还是犹豫的样子:
“老哥,要是那么仔细,连个好房子都不舍得盖,不是兄弟多虑,怕秀秀过去了吃苦啊,你知道,秀秀这孩子这些年,哪享着一天福了!”那时候说谁仔细,其实就是抠门的意思。
王麻子立刻发誓:
“大兄弟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哥哥给你打包票,绝对是个好人家,保证不能给秀秀气受,不然你要是真不放心,老哥就替你把这门婚事给退了。”
说完好像是馋东西吃一样,咂了咂嘴:“不过,这么好的人家可是多少人惦记着呢,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说句实话,兄弟你别介意,秀秀也不好找好婆家啊,她娘那样,你家又不富裕。”
然后拖长声往后一靠说:“难呢——”
这一声正击在陈厚魁的软肋上,他也知道要想帮秀秀,寻下一门好亲不容易。
赶紧赔着笑说:“兄弟就这么一问,既然老哥都给保证了,那就这么定了吧,只要孩子好,家世好,彩礼什么的都好商量。”
婚礼定在第二年的七月,找有名的算命先生钟先生给算的,说是黄道吉日,百年都难得一遇的好日子,本来有些想提前或者押后结婚的,听得说的天花乱坠,都改到了这天,就好像现在五·一,或十·一扎堆儿结婚一样。
不过有一点不好,就是这吹鼓手不好找,幸亏石老头见机得早,早早的就把厨师、吹鼓手、花轿,这些琐碎的东西都备齐了。
到了正日子,吹吹打打的来迎亲了,老疯子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也没新衣服,秀秀就只把她惯常穿的衣服,洗干净了,头面打理齐整,给她拿了两块煮好的猪骨头,让她吃着也就不会闹了。
秀秀穿了一身簇新的红衣服,脸上用线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