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陈秀秀也没嘱咐啥过分的话。
知道他爹瞧不起当胡子的,就怕万一当着兄弟们的面,耍起地主老财的威风来,让人家心里不得劲。
就提醒了几句:“爹啊,山寨里的兄弟们,我倒是能给你派过去帮咱家种地。
但是呢,这吃的方面,咱可不兴抠抠搜搜的。
对人家也别冷嘲热讽的,尤其千万别说啥不中听的话。
虽然他们归我管,可给咱家种地,那不属于他们份内的事情。
这属于帮忙,咱们可得好好招待人家,别说难听话。”
其实这话,照理说也没啥。
可架不住,这话陈厚魁不爱听啊。
如果陈秀秀不特意嘱咐他,其实他也不会在吃食上头苛待那些人,肯定给帮忙种地的胡子们吃点好的。
可陈秀秀这特意一嘱咐,老头儿炸毛了:“咋地,你爹在你眼里,办事就能那么不讲究。还用得着你特意交代,我还能亏待他们咋地!
再说,啥叫不属于他们份内的事情?你是大当家的,帮娘家干点活,还这事儿那事儿的,得了,我自己干,不用你派人帮忙了。
你们一个个地翅膀都硬了,我指使不动了。”
陈厚魁有点恼羞成怒了。
想当年他们陈家,还没败落的时候,家里长工多得是。
根本用不着使唤几个人,还得好像欠人家多大人情,低三下四的。
对,在陈厚魁的感觉里头,陈秀秀特意要求他好好款待胡子们,那就是低三下四的,相当于求人办事一样。
这让他受不了。
本来当年陈厚魁仗着他爹宠溺,只有他知道房地契都放在哪里。
更是他受不住几个哥哥,给他买糖的诱惑,把这些东西都给偷出去卖了,陈家才败落的。
他心里就不好受,总觉得自己是陈家的罪人。
按理说,他们陈家虽然败落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多少也留了点金银首饰之类的,不说置办多大的家业,倒也不至于太落魄。
加上陈厚魁娶的老疯子八姑娘,娘家觉得她疯了,嫁过去日子不好过,何况那时候八姑娘的老爹还活着,做主陪送了不老少好东西。
七姑娘的婆家,当年也承诺过,八姑娘出嫁的时候,也会送一副嫁妆。
人家也没食言,也给送了不少东西。
陈厚魁要是好好经营着,即便八姑娘是个老疯子,也不至于日子太难过。
可坏就坏在陈厚魁这人,他是个烂好人。
见不得旁人受苦,过来个乞丐他接济一下,没儿没女的孤寡老人,他接家里养老送终。
村头的懒汉,他见天的给人家送吃的······
本来那时候家家日子都过得苦,净穷的,一看陈厚魁这么急公好义,妥了,这个也说穷得吃不上饭,去跟陈厚魁讨要一番。
那个也说家里没活路了,讨要一番。
其他人一见,嘿,我比他还穷呢,那我也去讨要一番。
当时陈厚魁手里头确实有俩钱,简直来者不拒。
都是来要的,根本就没人说是借的。
即便有借的,一看凭啥你能给他,却非得让我借呀,我没钱,不还了。
那有多少钱,能架得住陈厚魁这么往外撒呀。
老疯子不管事儿,啥事儿不懂。
陈秀秀年纪小,说了不算。
陈厚魁在家里那就是大家长作派,一言堂。
他说啥就得是啥。
明明家里头都要揭不开锅了,还可怜旁人,给旁人送温暖呢。
要说这样的人,是不是好人?
那对于旁人来讲,肯定是大好人。
可对于他们自己的家人来讲,可就不算啥好人了。
自己有一斤米,恨不得给可怜人一斤半。
自己老婆孩子饿得嗷嗷直叫唤,跟睁眼瞎一样装看不见,就沉溺于旁人各种虚幻的夸奖里头,不能自拔。
他自己的虚荣心是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全然不管家人死活。
那些年是陈厚魁的高光时刻。
被别人需要着,被别人奉承逢迎着。
十二岁家道败落以后,他终于又找回来了大地主儿子的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可钱没了以后,这些人本来就是为了占便宜而来,便宜没了,谁还来奉承他呀。
陈厚魁又失落了。
年轻的时候,他没有把握住手里的钱,年老的时候,自然穷困潦倒,没啥再发达的可能。
人老了,那跟同龄人比拼的不就是儿女和健康么。
健康,陈厚魁现在指定是不咋样,有心疾。
儿女更甭提了。
偏偏他还总惦记着让陈家,能恢复祖辈的荣光。
结果闺女偷人被逮大牢里头去了,出来就当了胡子。
俩儿子一个比一个不成才,还不孝顺。
靠啥恢复祖辈的荣光啊。
陈厚魁眼瞅着自己一天老似一天,陈家的希望在哪里,根本瞧不见。
失落感越来越强烈。
甚至连出门去村口,跟人唠嗑都不愿意去了。
就跟现在村子里头,同样都是外出打工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