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吃饱去了私塾以后,倒也轻省。
反正烧火这活计,他在家里也是做惯了的,没啥不会的。
加上在私塾上课的孩子们,都是他的小伙伴,哪天他起来得晚了,来不及烧火,小伙伴们也能替他干。
加之王二贵怜惜他幼年丧母,亲爹不疼,舅舅失踪,后娘还磋磨他,小小年纪,命运多舛。
所以也特别照顾他。
偶尔见他衣裳鞋袜有短缺的,从家里拿来自己孩子穿小了的那些衣裳,给他穿。
家里做了什么好吃的,也给他带来吃点。
就这么地过了几年,白吃饱也是十四五岁的少年了,这就不能再在私塾里头做工了。
毕竟,私塾里不光有男学生,还有女学生。
像白吃饱这么大的,就得避嫌了。
就算白吃饱和女学生们中规中矩,没啥猫腻,也怕有心人借此生事,坏了那些女学生的名声。
那就不好了。
就这么地,白吃饱只能离开私塾,自己出去找食吃。
刚开始他也想学他爹一样,循规蹈矩地,编个扫帚、笊篱、土篮子啥的卖一卖,多少挣两个够花就行。
可他出去卖了几回,就让他碰到了当年跟他舅舅一起混的那些人。
那些老混子们二话不说,拉着白吃饱就出去胡吃海塞了一顿。
他们倒也没别的意思,就是钱二虽然失踪了,可大家伙过去的情谊还在呢。
照顾照顾兄弟的外甥,没毛病。
结果也不知道怎么地,不小心被丫崽子的一个熟人给看见了,过来就跟丫崽子说了。
丫崽子这些年欺负白吃饱,她最怕的就是白吃饱他舅舅钱二那帮子人。
虽然说钱二失踪了,可万一白吃饱跟那些混子们联系上,再冲她发难,她也搪不了啊。
就跟白得意下舌,吹枕边风呗:
“孩子他爹,不是我说,人都说外甥似舅。
这话可真不假。
就刚才,那吴嫂子过来跟我说,你那好大儿,现在可厉害了。
说是出去做买卖,其实他是跟他舅舅钱二那些兄弟们鬼混去了!
我可告诉你说,你再不管管这小崽子,咱们家就得被他给整黄摊子了。
我就说,这小崽子是真邪性,他先把他亲娘给克死了,然后你说说,又把我四姨她老婆婆给克死了。
我四姨她那大儿媳妇和小孙女,八成也被他给克死了,听说到现在,那娘俩硬是影儿无踪。
咱们家这些年净走下坡路,过得一点都不顺当。
要我说,八成也是你那好大儿给克的。
哎,对了,那天,我请东头老;刘太太给掐算的,说你那好大儿啊,那是黑煞神转世,谁沾了谁倒霉。
嘿嘿嘿,他那亲娘舅对他好吧,平时那么维护他,还不是让他给克的失踪了。
哼,说是失踪,八成也是被他给克死了。
我说了你还别不信,你这亲爹呀,也悬得漏的,没准啥时候,也被他给克没了!”
白得意这几年跟丫崽子又生了好几个孩子,对大儿子白吃饱早就没那么在意了。
俗话说,有后娘就有后爹。
虽然也知道丫崽子说的这些话里,有很大一部分水分,八成大多数都是她瞎编的。
但是因为不在意白吃饱,所以也不愿意去深究。
加上几年前钱二来讨公道给他留下的阴影,他对钱二原来那些兄弟分外的不待见。
一听白吃饱现在还跟那些人混到一起去了,心里就膈应得慌。
于是他乜斜着眼睛问丫崽子:
“那你说咋办?他再不好,也是我亲儿子。
我还能因为他有可能克到我,把他给弄死喽?”
丫崽子一撇嘴:
“虎毒还不食子呢,谁说让你把他给弄死了。
再者说,就算我说让你给他弄死,你也得能听我的算呢!
不过,咱们可以把他分出去呀。
养他到这么大,咱们也算仁至义尽了。
他现在又能自己做买卖,又能跟那些二混子们喝酒吃肉。
既然这么能耐,那就让他自己讨生活去吧。
省得把咱们家克得过不起来日子。
我跟你说,你可不能心软,咱家可不只他一个儿子。
咱们还有好几个小的呢,这儿子结婚,女儿出嫁,不都得用钱呢。
咱们不趁着现在年轻多攒几个,到时候拿啥置办呢。
真要是办得不像样,可让人笑话了。
赶紧把他分出去,咱们眼不见为净,没他克找你,也好多攒几个钱花。”
白得意本来有点不想答应,可看看还在丫崽子怀里吃奶的小儿子,睁着懵懂的大眼睛,软乎乎地望着他。
他叹了口气。
罢了,大儿子反正早就跟自己离心了,想必将来养老也指望不上他。
还得指望跟丫崽子生的这几个儿子。
再说,随着白吃饱越长越大,跟丫崽子的矛盾也越来越白热化。
与其到最后弄得不可开交,让人看笑话。
还不如就听了丫崽子的话,把白吃饱给彻底分出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