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收拾完堂内血污,众人方重新落座。
鲁智深见林冲表情沉重,不禁宽慰道:“今日是兄弟夫妻重逢之日,怎还苦着脸,该高兴才对。”
林冲闻言,重新振作精神,随后对鲁智深谢道:“还未谢过师兄带我家小逃出虎穴。”这高太尉连已经刺配沧州的囚犯都要赶尽杀绝,实不敢想自己娘子若继续留在东京,还会遭遇些什么。
鲁智深连忙摇头,推辞道:“这你可谢错人了,洒家只是出了面,一路护送的是张三、李四兄弟。”
柴进见林冲在四处寻这二人,便出言解释道:“先前张教头已谢过,这二人被我派出公干了,再说自家兄弟用不着这多客套。”
鲁智深咧嘴赞道:“哥哥说话办事真是甚合洒家胃口,只不过平日里这时辰早让洒家吃酒了,难不成今日只多了我兄弟一个,哥哥就心疼酒了?”
柴进闻言笑骂道:“你这厮自己馋酒了,还偏要带上林兄弟。”
考虑到林冲与他初次逢面尚有些拘谨,确实需要一顿酒来联络感情,柴进当即吩咐下人上了酒菜,林家娘子提醒了林冲一句“少饮”便回后院寻皇甫梦说些体己话去了。
众人同林冲吃了几杯解闷,又叙了些江湖闲话,酒兴渐浓。
此时林冲突然冲柴进问道:“林冲与大官人素昧平生,为何觉得大官人对小人之事异常熟悉?”
鲁智深也在旁插了一嘴:“洒家也正有此疑问?”
柴进见二人目光炯炯的盯着自己,向林冲回了句:“大名府的玉麒麟卢俊义,兄弟可还记得?”
林冲闻言,面带兴奋地说道:“我们是同门师兄弟,大官人如何与卢师兄认识的?”
柴进继续答道:“因赈济受灾百姓,找卢兄弟采买过粮食,一来二去便也熟了,常听他提起你,这才让东京的张三李四平日多留意些兄弟。”
林冲、鲁智深这才恍然大悟,只是关于柴进为何要在东京建立消息网,二人并未深究。
不过有了卢俊义这层关系,林冲倒是健谈了许多。酒酣耳热之际,林冲冲柴进说道:“蒙大官人不弃,收容林冲一家老小,只是那高太尉不会善罢甘休的,若排家搜捉,寻到庄上,负累了大官人,小人万死难辞其罪。”
柴进略思索了片刻,考虑到林冲与史文恭也可能师出同门,便建言道:“凌州曾头市如今有一众好汉在那里扎寨。为头的唤作拔山盖世杜壆,聚集了近万喽啰,官府也不敢轻撩虎须,我今修一封书与兄弟,去投那里做个教师如何?”
林冲道:“若得大官人如此周济,教小人安身立命,死而不忘。”
鲁智深满饮一碗之后,冲柴进笑道:“洒家也不想整日白吃白喝,不如哥哥给洒家也安排些差事做?”
见柴进在认真考虑,鲁智深连忙又补了一句:“先说好,洒家可就只有两膀子力气,太难的事,洒家可做不了。”
柴进内心腹议:若真把你当有勇无谋的莽汉,那才是迷了心智的傻子呢。
不过鲁智深主动提出此事,柴进也不想冷了其心,便与他商议道:“兄弟先前在老种经略相公任职,不如闲时将我门下庄客操练一二,也好让我涨涨威风。”
鲁智深暗自咋舌,这庄上的护卫放在军中也能算上精锐了,还嫌不满足,其野心只差昭然若揭了。不过鲁智深从来都不是多事之人,看破不说破的道理比谁都清楚,只要柴进不行有违仁义之事,鲁智深乐得装傻充愣,也就爽快应下。
当晚,自是宾主俱欢,皆酩酊大醉。
林冲被扶到张教头院中,林娘子喂其饮下醒酒汤后便熄灯睡下。又过了一两个时辰,天蒙蒙亮,头痛欲裂、口干舌燥的林冲醒来寻水。
生怕吵醒娘子,林冲也未叫侍女锦儿,轻手轻脚的下了床,喝了些温热茶水后,方觉好受许多。忽闻院中传来演武之声,林冲透着门缝望去,见是自家泰山拿条棒在那使的虎虎生威,可谓老当益壮。
林冲已无困意,行至院中,在旁观看。
张教头见林冲已起身,便收了棒,平复下气息后,对林冲告诫道:“业精于勤而荒于嬉,万不可因时运不济而放下咱武人安身立命的本事。”
林冲闻言连忙应诺,反思近来确实意志消沉,许久未曾磨炼技艺。
张教头见林冲听进去他话,便不复多言,似又想到昨日柴进安排,对林冲未来隐有忧虑,遂叹了声气。
林冲见状,关切地问道:“泰山因何事叹气?”
张教头不答反问道:“你观那柴大官人是何为人?”
林冲不假思索地答道:“自是仁义无双,对林冲更是恩重如山。”
张教头闻言眉头更是紧皱,还是忍不住提点道:“他府上卫士精锐如同边军,为人不喜酒色又广施恩义,别忘了他可是姓柴。”
这一字一句如同重锤一般砸响了林冲心里的警钟。先前因与泰山一家重逢,又遇仇人陆谦,来不及细想,如今经张教头提醒,林冲这才反应过来。
联想到柴进可以轻而易举的生擒刚至沧州的陆谦,以及在东京城内布置探听消息的人手,如今看来曾头市恐也是出自其手柄,一桩桩一件件摆在面前,若说无有图谋,恐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