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环卫铲雪的范围,路面就变得溜滑,半道上还是翻了车。
小心站在冰面上都容易打出溜滑,更何况还是没有多少抓地力的自行车轮胎。
老头抱着铺盖卷被颠到半空【咻——】摔飞出去,人都是迷糊的。
【诶?!这些树咋不往后跑了呢?!】
方国庆气喘吁吁,都顾不上说话,又被逗笑了。
【哎呀,老叔,没把你摔坏吧?】
他自己胳膊肘和波棱盖儿都重重砸在冰面上,还能动弹,就是没断,只是摩擦之间有痛感,不用扒开看,想必已经青紫了。
老头穿得多,呆呆地四脚朝天屁股插在雪堆里,像个迷迷糊糊的傻狍子。
铺盖卷打了几个滚掉在一边,竟也没散开。
【旺!】
我大张着嘴追上他们,舌头甩出来,丝丝冒热气。
快给我把小马甲脱了,热死了!
老头动了动眼珠,才发现自己摔飞了,嘿,不疼。
【老叔,快,抓住我的手,我把你拽出来!】
方国庆时刻谨记老头的身份,拿出比平时尊老还要多得多的敬重来对待他。
泥地里的白萝卜有多难拔出来,此刻深陷进雪堆里的老头就有多难拽。
方国庆憋红了脸,气沉丹田,屈膝抬肘,连家传绝学的旱地拔葱招式都使出来。
老头随着【啵——】地一声,被拽出来了。
像酒瓶子突然被硬拔出盖子的那一声【啵——】
两个不慎抱成一团的男子呆愣一秒,立即分开,像踩到高压电一样。
接下来的路,气氛有点沉默。
只有八只脚踩雪地的沙沙声。
一双厚靴子,一双露大脚趾的厚棉鞋,和四个带肉垫子哒哒哒颤抖的狗腿。
偶尔轧到小石子儿,车铃叮一声脆响,惊飞了路边茫然四顾找食吃的鸟雀。
【旺!】
爪子已经冻得麻木,纯靠意念坚挺着。
【咳咳,还有多远呐?!】
老头开口打破了沉默。
方国庆心里估摸了一阵儿。
【就现在这个速度的话,半个多小时能到吧!】
【行,半小时就半小时,换我来推车吧,我的狗呼哧带喘得像个老风箱,你帮个忙,我把车扶稳以后,把它抱后座上。】
【旺!】
热泪盈眶,老头,还是你好!
车轮又开始向前滚动,对比前轮,后轮明显瘪了一点儿。
老头身上的大衣笨重厚实,他走在前面,把大部分的冷风都挡得严严实实。
【旺!】
其实我不冷,真的!
吭哧瘪肚地,又半小时后,果然见了人烟。
两三个花袄老太太一边嗑瓜子一边口沫横飞,绕道绕道。
远远的有炊烟从烟囱里飘出来,方国庆激动地指着那边。
【老叔,我说的没错吧,正好能赶上热乎饭!芳妹子已经开始煮上玉米碜了,我跟你说,那玩意儿老好喝了,黏黏糊糊一大碗下去,大半天肚子里都是暖和的。】
老头鼻子有些酸,千头万绪地,喉头又有被哽住的迹象。
【旺旺旺!】
有没有我的份啊!狗也想喝玉米碴子粥!加糖!加三勺!
方国庆看着后座上那一坨,眼底也发热,真的好像他的大黄,干饭最积极,每到饭点尾巴都要甩成螺旋桨!
三间房呈品字形排列,前面围了个大院子,做孩子们跳操活动的场所,西头还有个像模像样的升旗台。
院子的铁门敞开着,应该是方芳提前留的门。
教室里传出朗朗的读书声,门口两个皮小子被罚站了,头顶上顶着书蹲马步,就这样还有空互相挤眉弄眼搞小动作呢。
调皮是孩子的天性,这俩是因为打闹得影响了其他人才被方老师单独提溜出来的。
铁门门轴那儿生了锈,一推开吱吱呀呀响。
读书声顿时一停。
厨房那边刀有节奏地剁在砧板上,小萝卜头们谁也不敢趴门缝往外瞧,缩着脖子继续读书。
【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一三得三……】
【这帮坐不住的小家伙,哼!】
方芳气笑了,明明之前已经背到七九六十三了,一打岔全忘了吧?!又得重头再来!
【芳妹子,你看,我带谁来了?】
方国庆帮忙把自行车靠墙停好,迫不及待地推开厨房的门,一屋子氤氲蒸腾的雾气。
他鼻子动了动,除了玉米碴子粥,好像还有蒸窝窝头的香味儿。
【做什么好吃的了,好香啊!】
【玉米碜磨成玉米面能做啥,瞧你那馋样儿,你带谁来了,人呢?!】
原来,老头一步踏进厨房,还没来得及往里瞧上一眼,又把脚缩回去了。
跟狗并排站在门口,大眼瞪小眼。
方芳刚剁了大半盆子酸菜,把橱柜里剩下的半块腊肉比划了又比划切下来五分之一,再怎么地也得有点儿油星子,炖酸菜才好吃啊。
她手上有油,举起来朝门外望,只看到一角军大衣的下摆。
【叔?!老叔?!】
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