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九,阴,有风,五鼓扬帆。
十里过汊江口,二十里过东阳渡,湘江转东,五里至钩栏滩,此为入衡南首滩,江深流缩,势不甚汹涌。
三十五里至衡州府城,见回雁峰,尚不到午时。
衡州府临湘烝二水,三面环水,东面是湘江,西面和北面是蒸水。
听说湘江上只有衡山段产鱼苗,大鱼每二三月水至衡山县放子,土人俱于城东江岸以布兜围其沫,养为鱼苗,以大艑贩至各省,皆其地所产。
就是永州和道州的鱼苗,也是从这里溯水而来的。
又行十里至府城北的临烝驿,天色还早,他们没有特别想要到衡州城闲逛,又暂时没想过要去衡山朝拜进香,所以船也没停。
临烝驿后有石鼓山,旁有武侯祠,石鼓山上有石鼓书院,湘江在其南,蒸江在其北,山由其间度脉,东突成峰,前为禹碑享,大禹《七十二字碑》在焉。
何济源在旁边给她们讲武侯祠的形制:石鼓书院后为崇业堂,再上则为宣圣殿,殿后高阁甚敞,下名回澜堂,上名大观楼。西瞰度脊,平临衡城,与回雁南北相对,蒸、湘夹其左右,近出窗槛之下,惟东面合流处则在其后,不能全括。
三面所凭近而万家烟市,三水帆樯,湘江自南,蒸江自西,耒江自东南。远而岳云岭树,披映层叠。
楼后为七贤祠,祠后为生生阁。阁东向,下瞰二江,蒸、湘合流于前,耒水北入于二里外,与大观楼东西易向。
又东为合江亭,其址较下而临流愈近。亭南崖侧,一隙高五尺,如合掌东向,侧肩入,中容二人,是为朱陵涧后门。
然后船快速过江下滩、枫树林、下黄港至樟木市。
樟木市是个有着数百家民居的聚落,离衡州府三十里,不仅店铺鳞次,还有一个专门的大木材市,从宜章、临武、桂阳州和郴州过来的木料竹煤沿耒河而下汇聚于此处贸易。
他们在这里花了些时间买了两只鸡、一只鸭、一篮子青菜和一大篮子橘子。
唐船主甚至还在码头过路的煤船上买了几篓煤,告诉他们:“这东西也叫水和炭,加点黄泥和水调好,做成饼状,晒干,比柴便宜耐烧。”
倩倩这才想起在后舱里看到的一筐黑色的土饼,还来不及问呢,原来那叫煤饼。
“这煤是从耒阳还是攸县过来的?”何济源细问。
“衡州、郴州、桂阳州都产这东西呢,每年运到长沙的不晓得有几多船。”船主健谈得很。
“一担要好多钱?”倩倩最关心这个。
“一担七分银子,便宜的有六分的,比柴是便宜点,就是开始难引火,要一直不熄才好。官人到了长沙可以买些这个,好用又便宜。”
“那煤和黄泥有没有成数?”
“什么成数?喔,小人明白了,大概是八分半煤配一分半泥,多一点少一点也没事,水嘛,就是能将两种和一起就可以了。”船主热心地说。
十月初十,照样五鼓启航,有小北风,不能挂帆。
过上黄港和下滩到七里驿时却已到午时初,看来今日能到六十里外的霞流驿。
果然过了衡州后看到的船只明显大了,特别是装煤的竹木筏子,一张怕不得有五六丈甚至七八丈宽,二十余丈长的。上面有竹子搭的棚屋,用草席盖着的是成堆的煤块,吃水很深。
虽然过松塘江时下起了小雨,还是安全过了大埠口、记江潭。记江潭处江中有石,不过枯水期倒是影响不大。
到霞流驿时天色尚早,但考虑到前方水中浅滩甚多,不敢贸然行船,便泊在霞流驿,早早洗菜煮饭。
晚上雨变大,气温骤然变冷,倩倩和翠屏便忙着将厚衣裳翻出来给孩子们穿上。听着大浪拍岸的声音都不太敢睡觉。
十月十一,北风甚大,船只卸下船帆,几乎是冒风而行,船速不快。
过萱石、鹭惊滩、有礁石的斗米洲、龙影港、老人仓、大原滩、线洲洪、雷家埠、乌石矶至衡山县,在河里可看到岸边飞檐翘角的白屋黑瓦的房子。
那雷家埠有去茶陵州的水路,出鱼及子。
倩倩她们在沿河的渔船那里买了两条大鲢鱼,一条有七八斤重,晚上准备做鱼丸汤喝。
再过千湘滩、雇人放船的石子滩共七十五里至皇华驿。然后过石湾、露出礁石的鳌鱼滩、长江、金壁港、茶江滩、樊田滩、有大石的横鱼口、鳜鱼滩、蒋家套、石洲共六十五里至都石驿。
其实这一段除了有滩和江中偶尔有石外航行还算顺利。听说湘江上游虽然浅滩多,因水流并不湍急,大多不会形成撞船事故。何济源对此表示赞同。
唐船主也说:“湘江还是好的,从全州往下均可行船,滩也算不上险,像大江的三峡里不知有多少滩,赣江的十八滩,沅水上游的险滩,都是翻船沉船的所在。大江的不清楚,若是从沅水顺流而下,十艘船里怎么也会翻一艘。”
尽管河里的情况非常恶劣,很多地方的河床多岩石,但人们把长长的竹竿插在河里,标示出可以行船的路线,就给过路的船很大的便利。
这日晚上月亮雾蒙蒙地挂在天边。
十月十二日,风又变成了南风